自江西入京, 足有一千里路,穿过崇山,跨过大江,一路风餐露宿。当王俊真正踏入京城, 来到天子脚下时,却未被东京城的繁华所慑, 而是一路寻到了宝应观前,在观门口跪了下来。
他是来拜师的!
王俊也是道人, 出身江西金丹派一个小宗, 自幼跟着师父学习丹术,也把金丹大道视为毕生所求。然而三年前,他无意中在道观中发现了一本《造化论》,这书里所说的大道, 跟他所知截然不同。脑中昏昏, 他忍不住跑去向师父求教,却被一通责罚, 收走了书本。师父说, 造化派根本是歪门邪道, 不能求长生,不能得大道,然而王俊却隐隐觉出了不对。
他门派传承十五代,只有开派祖师得了道, 之后没有一人修成正果, 甚至数代掌门都未活到天命之年。这大道, 当真是修长生的吗?
心中有了疑虑,王俊就按捺不住了,偷偷买来《造化论》,私下观瞧。这报刊中,有言数算,有言水利,有言地理,有言格物,然而最让他痴迷的,还是其中的造化大道。原来丹釜中发生的,不过是置换,是消元聚元;原来大气对于炼丹也有影响,能增压减压,有元气惰气;原来酸碱之分,跟其性状有绝大关系,能根据反应列出公式……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他闻所未闻的,也让他神魂颠倒,如痴如醉。
看得多了,王俊不免偷偷研究,甚至发现了一些报刊上都未曾提过的东西。然而这些所得,并未让师父高兴,反倒把他打了一顿,说他被邪道所惑。王俊更迷茫了,也觉出了自己跟他的道门是如何格格不入。
忍了又忍,他终是叛出了门庭,背着一个小小的行囊,踏上了前往京城的官道。
他想要拜凌霄子为师!他想要学习真正的造化大道,探寻万事万物背后的玄机。哪怕欺师灭祖也在所不惜!
因而王俊跪在了宝应观前,只盼能见通玄先生一面,久久不肯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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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人来拜师了?还在门前长跪不去?”听到道童禀报,清风皱了皱眉。
《造化论》创刊已有六载,前前后后刊印了七八十期,卖出的更不知凡几。随着买书的人变多,渐渐有其他金丹派,甚至是内丹派的道人撰文,想要驳斥造化派的言论,或是彰显自己的实力。更有不少士子、道士声称仰慕金丹大道,想要投奔门下。
对于这些人,清风自然是警惕无比,谁知道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呢?万一只是来偷学丹法,甚至想要资敌为害呢?也正因此,每个前来拜师的都成了清风重点关注之人,能劝走的全部劝走,劝不动的也要好生安排,仔细审查。然而一言不发就长跪在门前的,的确不多。
“他有多大年龄,是什么来历?”清风问道。
“大概三十上下,听说刚刚背出师门。”那道童赶忙道。
一听这话,清风立刻道:“你可跟他说了,宝应观不收别派弟子?”
“说了啊。那人不听,只跪在门前,说是一心向道,不肯离去。”道童抱怨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了句,“对了,他说自己在造化上有所得,这才想登门拜师。”
清风一怔:“他得了什么?”
登门拜师的人里,也并非皆是庸才。真有所得,且根基不差的,还是会酌情放在外院的。只是滥竽充数的太多,有不少都是夸夸其谈之辈。
“听说是雷电?只是雷电要如何所得?莫不是听了观主名号才妄称的?”
那道童满面困惑,清风却猛然站起了身:“先带他到外院,我这就去请恩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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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宝应观前跪了半日,王俊才被带到了院里。然而即便来到此处,他心底仍有不安。宝应观居然不收外派弟子,他可是背出师门的人,如此不忠不孝之辈,通玄先生真的肯收吗?
然而没等他惶恐多长时间,就听门口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王俊刚匆匆站起身来,就见一个道人迈步进了屋。看清对方面容,王俊顿时愣住了。那人比自己还要年轻些,容貌却俊美无俦,朗目疏眉,行止洒脱,让人见之忘俗,一身不算华美的道袍穿在身上,也胜过煌煌法衣。
这是谁?
没等王俊反应过来,那美道人已然开口:“听说你寻到了雷电?”
他问的太过直白,倒是让王俊一时反应不过来。这可是他前来拜师的依仗,岂能随口乱说?
正在此时,跟在后面的一个消瘦道士开了口:“此乃宝应观观主,天子亲封的通玄先生。听闻道友所言,才亲自前来。”
王俊一惊,立刻跪了下来,连连叩头:“小道不知通玄先生驾临……”
谁能想到大名鼎鼎的通玄先生,在民间生祠无数的“雷霆真君”,竟生的如此年轻俊美!
然而还不等王俊说出致歉之词,那人已经不耐烦道:“起来起来,别这么麻烦。你说的雷电之法,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心情激荡,王俊颤巍巍站了起来,吞了好几口唾液才道:“小道也是无意中发现的。原本小道炼出了硫酸,想用锡棒和铜棒互相置换。谁料把两者用铜丝相连,置入酸液中,竟有微微刺痛自连接处的铜丝传来。那感觉,就似冬日脱衣时生出的电火。小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