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兵无战心。
这不要紧,只要主帅刘綎有就行,他不仅亲自上前线,还将胆怯逃兵给当场阵斩,以震慑懦弱之辈。
要么死在冲锋路上,至亲享受朝廷抚恤,自己获得哀荣。要么死在主将刀下,人死灯灭,家人什么也没有,说不得还要邻里被骂上几句。
本来初次攻城牺牲最大的苗兵,暂时当做接应部队,在稍远处看着。
杂乱的马蹄声、火炮声,以及各种哀嚎声混成一团。
这是惨烈的陆地厮杀。
相比之下,水师要轻松许多。
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麾下狼兵战舰搁浅,血染沙滩的场景,至今仍历历在目,故而,用不着陈磷招呼,陆离就决定暂时不进行登陆作战。
用大将军炮进行间歇性勐攻,同时,派出小型战舰,摆出要登陆的姿态。
对此,倭军将领根本无可奈何。
每次都要被触动本就紧绷的神经。
没办法,谁敢赌他们这一次仍是羊攻,要是被攻破城门,那大家就全完了,而东国人凭什么替西国人去死?
两种非常矛盾的心态,令本多忠胜格外煎熬,可他彻底放弃明军的信任,不敢再触及和谈示意。
哪怕事后认真想了想,发现那天突然发生在谈判阶段的炮击有蹊跷,它们来自外洋,而联军水师跟地面部队之间,似乎矛盾很深,根本没有任何配合,甚至可以断言:
这一路主帅在故意坑害水军。
但西路军派出使团已经彻底被杀光,尸首悬挂在城楼最高处始终,此战断然没有和谈的余地!
此外,地面部队正在发起不计后果的冲锋,似乎在主动展现诚意。
作为回应,本来平静没有多长时间的外洋水师,亦展开了攻击。
局势回到了最初的那个夜里。
只不过,主攻方向完成了对调,且另一方予以积极回应。
“早该这么打了。”
“吾等不惜一死,刘綎这老小子反而畏畏缩缩。”
陈磷骂骂咧咧,脸上却不自觉的浮现出笑容,倒不是原谅刘綎的所作所为,而是惊喜于局势终于走上正轨。
一旁,跟他共乘一艘旗舰的陆离感触更深,何必呢?
早这么打,大概率已经结束战斗,一边给邢玠送捷报,等待朝廷方面的嘉奖,一边商量下面的作战计划,该以各种方式援助友军。
可惜……
派系斗争误事,天天斗争,误大事、误国、误天下。
而高层将领在察觉到倭军龟缩不出、丰臣秀吉命不久矣以后,自认胜券在握,不愿意拿出嫡系部队去血拼,宁可等着倭人撤退以后再进占空城。
兵力相差无几,后者还惶惶不可终日,无心恋战,却打得不咸不澹,没了最开始那种精气神。
绥靖?
一个词汇浮上心头。
陆离有些疲惫,如果以后有的选,他不愿意参与任何一场明朝中后期的战争,哪怕杀倭、灭后金,听起来很提气,但同僚们一个比一个烂。
以前以抗倭英雄的身份去看他们,真正共事以后,才发现这群家伙还是以各自利益为重。
陈磷将视线从千炮沸海的盛景上挪开,看向心不在焉的陆离,好奇道:
“大人,您在想什么?”
不远处,组织各舰稍事休息的李舜臣也稍稍竖起耳朵。
这位无冕提督身上光环太多,比自己还能创造奇迹。
“要是蔚山之战能像现在这样果决,那十万联军能从何处上岸?早就结束战事了。”
陆离不怕得罪杨镐,想到哪里,直接有感而发,根本不带遮掩。
而陈磷也没有故意搞事的意思,同样叹息道:“要是那时候,下官来此可就吃不到肉咯。”
“好好表现,本官甚至不介意多分润一些功劳给你。”陆离近乎明示。
说直白点,他所立战功已经足够夸张了,朝廷方面差不多也有如何进行封赏的腹稿,不管后面怎样,只要不是亲自斩杀丰臣秀吉,那就确定了。
类似于:位极人臣。
既然如此,不如大方一点,多多调动陈磷这家伙的积极性,他越给力,自己身为主官也能提升更多评价。
“家督大人,咱们该怎么办?”
好不容易打退陆地方面的一波攻势,本多忠胜没敢休息,赶紧来到海岸处,居高临下远眺外洋。
虽然本多并非水军出身,但他看得懂局势,装配大将军炮的联军水师犹如一个个海上固定要塞,火力勐不说,关键在于己方没有任何反制手段。
诚然,顺天城临近大海,举阖城之力,能凑出几百艘小艇,但指望用它们去对付联军吗?
寻死也不是这般!
陆离觉得海战轻松,是因为他位置舒服,装备领先倭人至少两代,而这还是跟它们的正规水师相比。
摆在顺天守将本多忠胜面前的选择,只有两条最可行:
一、固守待援。
泗川方向那边燃起来的烽火证明,德川大人所面临的压力并不大,完全有能力组织一场有力支援。
不可否认,两面夹击之下,局势属实艰难,但仍能坚持四五天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