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弹不可能无限量。
一次性打完,以后怎么办?
如此庞大的水师就这么成为摆设?
几轮攒射以后,陆离下令减缓频率,而倭人渡过最初的混乱之后,开始逐渐稳住阵脚,并尝试反击。
由于刘綎的再度爽约,水师各部将领皆对其厌恶至极。
陈磷打出旗语,要求麾下已经发起冲锋的狼兵后撤。
毕竟是主将的命令,那些处于队伍后方的舰船开始返航,但前面那些陆战水兵就不行了,他们已经跟敌人近距离厮杀,要是突然抽身,损失会更大。
宝贵的时间一点点流逝。
海面开始退潮。
陆离也顾不上许多,再度下令千炮齐发,让处于稍微靠后的先头部队有机会撤走。
又一批狼兵离开浅海,性命得以保全,但仍有二十几条船,彻底搁浅在沙滩之上。
虽然本多忠胜搞不懂,为什么陆地方面的明军没有任何动静,错过如此好的攻城机会,但这些都已不重要。
顺天靠海城门大开,数以千计的倭寇杀出来,围攻联军搁浅船只。
陆离指挥的大船无法靠近,只能眼睁睁看着最勇勐的前锋变成孤军。
一旁,陈磷目眦欲裂。
自己从两广带出来的忠勇士兵,正绝望地立于船头,用刀、用矛、用拳头、用牙齿去拼死抵抗从四面聚拢过来的倭人。
一个接着一个倒在船头,鲜红的血撒满沙滩,临死前还睁着眼睛,他们是最早撞上倭人的先锋,专心杀敌,根本不明白局势怎么就在一瞬间逆转了。
这些水军平时骄纵,却都是陈磷的袍泽,在看到如此血腥景象,自己只能待在外洋无能为力,不由得双目充血。
所有人都能理解,倘若光明正大地战死沙场,为国尽忠,那也没什么好说的,可这些狼兵明明无需如此牺牲。
作为外将,李舜臣看的非常明白,这群士兵实际上是死于言而无信的友军手中。
“刘綎你这只狗鼠!”
“老子要杀了你,那心肝下酒!”
陈磷的咆孝响彻洋面。
什么战功?他要动用一切关系,告死刘綎!
如此愤怒的呐喊远远传入李时言耳中,以叹息声回应。
“一会儿咱们竭尽全力,接应这支搁浅的残军。”
“是。”
附近趴在沙滩上的李朝士兵回应。
局势愈发明朗,困守船上早晚是死路一条,狼兵纷纷跳下船上,朝着内陆撤去。
连续被火炮轰击,狼狈不堪的倭人哪肯放过,开始布阵将他们悉数围住。
这时,内陆方向传来动静,弓弦声振、火铳轰鸣,箭雨与弹丸落到日军阵营,登时,便有几十名武士倒下,硬生生敲开一个缺口。
被围的士兵知晓机不可失,当即从缺口杀了出去,与李朝弓手会师一处,终于逃出生天。
李时言粗略一数,自己只救出来一百四十多水兵,他们个个杀得武器卷刃,浑身血污!
显然,这只是极少的幸运儿,其余狼兵没有这种运气,要么战死船头,要么被倭人俘获。
陆离听左右汇报,此战共损失了二十三条沙船与号船。
搁浅的船只里,只有两艘朝鲜军的战船、一艘明军战舰,依靠水兵弓箭犀利、作战意志坚定,加上位置稍微靠后,这才撑到再度涨潮,摇摇晃晃退回外洋。
这事能忍?
陆离喜怒不行于色,但他心里彻底厌恶刘綎,此人比当初守南原时遇到的全州守将陈愚衷还要恶心。
写信恳请水师来援,自身却贻误战机,没什么战心。
事后强行狡辩,再度邀请水师不计前嫌,和他一起发动夜袭。
如何?
而且此人看起来格外忠厚,把自己打扮成不折不扣的主战派!
苦主陈磷更不可能善罢甘休,在撤军以后,本就脾气暴烈的他,怒狂至极,要求乘船登岸,亲自去刘綎营中兴师问罪。
这种情况陆离能不去?
要是自己人受了天大委屈,要是主将不护着,不主持公道,怎么让大家伙卖命?
于是乎,李舜臣暂时接管了外洋联军舰队,陆离带着众将坐着小艇,来到刘綎营中兴师问罪。
两军“合作”这么长时间,大家还是一次面对面看到彼此。
刘綎见到陆离,尚未来得及寒暄,就看到从后面闪出来的陈磷,一把抓住西路军帅旗,撕拉一声当场扯成两半。
这一幕令西路军营内诸将齐齐呆滞,他们都知道水师受了委屈,那些被李朝人接回来的百余狼兵就是明证,但没想到两广水师的主将陈磷,反应会这么激烈。
一旁,陈磷扯碎了帅旗还觉恶气难消,一点面子都不给,哪里管什么僭越,直接指着刘綎鼻子破口大骂,从老母到妻妾,再到女儿,当着众将士的面问候个遍。
刘綎自知理亏,没有跟他对骂,只是以手拍胸表示无奈,满腔委屈地辩解道:“将官无人,我何独能。”
关吾等何事?
西路军众将心中低语,感觉不可思议,他们昨夜可是嘴皮子都磨破了,全在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催促提督大人赶紧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