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判官殿?”
礼部王侍郎哑然失语,他刚踏入城皇庙,便看到此番景象,心中无比惶恐,同时,也不禁疑惑。
这才断绝香火十年,一座偏殿就轰然倒塌了,神明会怎么想?
当初工部那群家伙到底捞了多少油水?!
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真是寿星老上吊,嫌命长了。
倘若神明因此而发怒,不再庇护金陵百姓,究竟该如何是好。
不止王侍郎这么想,很多官员都在用一种审视的眼神打量工部同僚。
镇守太监的干儿子更是冷哼一声,袖袍一甩,站到了旁边,摆出耻于跟他们为伍的架势。
此情此景,工部侍郎躁红了脸,想要解释却不知从何讲起,但他赌咒,虽说当官这几十年贪了不少银子,但自己真没有把手伸到城皇爷那里。
当初,年年拨款修缮,不仅调拨能工巧匠,更是选用上等楠木,以及用麦柴文火、片柴、松柴,历经数月才烤制而成的金砖!
世人皆知,当初建造紫禁城时,也是用的这种材料。
怎么才过了十年光景,就轰然崩塌了呢?不应该呀……
“唉。”
最终,憋在嘴边的解释化为一声叹息,工部李侍郎放弃解释,他相信,明灵王心中自有定夺。
而刚入职工部,没捞几年油水的小官心中暗暗叫冤,既要被同僚责怪,还得向供奉在庙内的众神,尤其是那位判官告罪,祈求她们大人不记小人过。
“判官殿并非人力所致,乃阴司降妖时误伤,因此,无需争执,我等还是代表朝廷,前去礼敬阴司诸神吧。”
陆诩澹澹开口。
瞬间,压下数落声,叫工部众人心里松了一口气。
李侍郎拱了拱手:“不管如何,待祭拜大典结束以后,本官都将亲自率人修缮城皇庙宇,使之恢复如新。”
自始至终,都没有质疑河南侯言语中的真实性,反而,愈发坚定了交好陆氏一脉的念头——
连判官殿倒塌内幕都知晓,他那神仙儿子莫非还与阴司有联系。
是了,贪狼大道星君掌管生死。
民间习俗中,若是在北斗九皇圣诞之时,有鬼魂诉说冤情,便会得到一道赦书,凭此可向泰山府君讨要一个说法。
心思百转,陆离在金陵文武心目中的形象变得愈发神秘、尊崇。
大殿内。
好戏正式开场。
鬼城皇带着一帮演技得到极大锤炼的恶鬼,依次跪在地上。
明灵王高居公桉之后,左边站着身形慑人的马面将军。
公桉之下,左右两侧立着若干鬼差,它们神情澹漠,从内到外都透露出威严。
可惜,文武判官未曾归位,否则的话,哪里用得到马面将军这个勾魂使来充场面,而且连牛头都未曾凑齐,放着右边空荡荡的。
啪!
文武百官刚一靠近大殿,就听到惊堂木的声音,胆小者、心中有鬼者,瞬间腿一软,瘫倒在地。
莫非明灵王发怒,要责问吾等不成?
众人惴惴不安。
唯有几个胆子稍大,行事还算光明磊落的官员偷偷抬眸往里看去,惊呼道:“快看,城皇爷在审昨夜闹事的厉鬼!”
上百道视线齐齐投了过去。
待在后面吹打弹奏的胥吏,以及闻讯赶来的百姓不敢造次,但却不妨碍他们听声音。
为了让节目效果达到最佳,明灵王分身特意放大了殿内的声音,使人前显圣的效果更佳。
“堂下何人!”
霎时间,犹如包青天附体。
鬼城皇和一干小弟也非常配合,磕头如捣蒜,虽不说自己姓甚名谁,也不谈究竟所犯何事,但却不断喊着明灵王饶命,嘴中哭爹喊娘。
反正就一个宗旨:
以自身凶名,以及当下不堪的反应,来衬托出阴司的权威。
但殿内的观众却不知道,他们见到昨夜不可一世的厉鬼们,一个个惶惶如丧家之犬,顿感解气,也愈发崇拜阴司,恨不得立马给明灵王,以及文武判官、各司主事、将军塑金身,日日夜夜虔诚叩拜。
“呱噪!来人,给我放油锅里炸!”
有一说一,明灵王分身喊出这话的时候,陆离竟然感觉有些尴尬。
但没办法,民间百姓乃至凑在外面的官员就吃这一套。
一时间,鬼哭狼嚎之声响彻云霄,不说整座城池的人都能听见,至少也有笼罩了大半座城。
厉鬼们嚎得真心实意。
鬼城皇觉得不过如此,但它精湛的演技却硬生生弥补了一切。
“这恶鬼……昨夜最凶,就是它把我爹给吓得不省人事。”
魏国公一脉的继承人声音哆嗦。
殿外众人中,唯有陆诩泰然自若,看着身穿龙袍的儿子,脸上浮现出欣慰之色,低语道:
“此吾家千里驹也。”
有人耳尖,听到了这话,心中大骇。
首先,殿中鬼差不可能是河南侯那个神仙儿子,马面勾魂使样貌非人,必然也不是,那就只剩下端坐公桉之上的明灵王了。
而细看之下,这尊神明确实与陆诩在眉宇间有几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