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两处刹那间的安静都分外像,她还来得及在原地站立片刻,闲看青烟直冲九霄,魏塱也来得及坐在龙椅上,任由殿前众人瞠目结舌。
直到某处有女声惊叫“哎呀,怎么突然间起火就烧的这般旺?”,金銮殿上也终于有人上前两步,痛道:“哎呀,沈大人...这是....这是....”
薛凌转身,朝着来时路往回,身上衣衫还是灰不溜秋小厮样,便是遇着了沈府下人,正是水火滔天的时候,估摸着也没人顾得上她皮白肉嫩一小虾米。
然应是那管家做的实在周到,这一路并没正面撞上谁。唯行至门口处,瞧见换了个守门的在那站着。大抵此门重要,必须得有人迎,原先的死在书房,这便新抓了个替死鬼来。
行至近处,不等那门房发问,薛凌焦急道:“起火了起火了,快开门,我去寻人。”
看门的不疑有它,等薛凌出去老远才想着好像有些面生。然沈府底下张嘴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哪能自己个个都面熟。他来盯着的是往里进的,管事的并没交代留意往外出的。
反倒是这天道好端端的,怎么宅子燃起来了?
魏塱亦起身,挥手示意侍礼太监王厚去瞧瞧沈元汌。殿上朝臣面面相觑,不知皇帝是何心思。一人焦声道:“陛下是不是,先传御医来,沈大人.....”
魏塱看与那人,笑道:“无妨,先看看吧。”
王厚下了台阶小跑几步,伏地伸手要抱,却见沈元汌额前大洞,血流了一脖子,自个儿伸手上去,怕不是得挂满掌。别处就罢了,这会没散朝,保不齐自个儿还要往皇帝身边站。
他只伸出根手指,往沈元汌上唇处凑了凑。片刻拿下来,又望了望那龙柱,上头龙须挂着红白相间,不知是不是沈元汌脑浆。
这人死了,死透了。他隔着重重门墙,和沈府守门的小厮作一般心境....
这天道好端端的,怎么沈大人撞上去了?
不同的是,沈府的火并没烧到门口,小厮还有许久悠哉可躲,金銮殿上早就是无边火海,人人煎熬的紧,连皇帝自身都不能随意凑出些闲工夫。
王厚起身,先朝着左右轻摇了摇脑袋,又小跑几步上到龙椅处,低声与魏塱道:“沈大人去了。”说罢仍恭着身子,想着皇帝要吩咐赶紧着人将沈元汌尸身送回去,他就着礼直接应了就是。
没料得魏塱轻道:“知了。”说罢略偏头,示意他站到旁边去。
伺候皇帝三四余年,行动比反应更快。人到一旁站直了身子,王厚才开始思量,皇帝这意思,该不是要让沈元汌的尸首在金銮殿上摊着吧。
这么一想,天道也算不得好端端的,确然那会沈元汌和皇帝吵了几句。可这一屋子人,谁没跟皇帝吵过几句啊。眼瞅着朝事该议的也议了,莫不然还要等众人散朝再着人给沈府送回去?
真要论起来,而今正是用兵之时,沈府那头根本得罪不起,天子....一直是哄着沈家的啊。怎么说着说着,人就.....寻了短处了?
真就..就死谏?
底下俱是一样想法,沈元汌这是,要已死明志,不让皇帝诏沈元州回朝啊!
沈元汌素来方正,可这突然之间行此举,实在出乎意料,眼见得皇帝久久不语,众人面面相觑后终有人站出来道:“陛下,沈大人是...是....”
话迟迟没说尽,魏塱仿若突然回转神来,笑道:“是去了。”他转脸,向李敬思道:“敬思着几个人送他回去吧,去传朕的云辇,也不必多做拾掇,与平日相同就是。元汌....朕散朝后自会亲自与沈公请罪。”
李敬思抬头,顿了顿才回说“领命”,连脚下也迟疑了片刻才往殿外。疑心生暗鬼,自己是殿前带刀护卫,只负责皇帝安危,搬尸体这活儿怎么也不该自己来干。何况要去传天子辇,怎么也该有个太监跟着。
他余光望了一眼站着的王厚,心间惶惶远非殿内人可比,旁人不过是被沈元汌之死和皇帝态度吓着了,李敬思却是心知肚明,沈元汌定是为着薛凌那句“三日之内”才撞柱而亡。
什么事,什么事能逼得沈元汌流血殿上?
什么事,是不是皇帝知道了什么事才特意交代自己去搬尸体?
他转身往外,唯恐脸上惊慌被人瞧去。行至门口处,忽听得龙椅上一声“拟旨”,胸口狂跳方稍稍平息稍许。原侍礼的太监要秉笔拟旨,那不跟着自己勉强能说的通。
却不知,这会的旨意是什么,今日朝事大多都议完了,要拟的旨早落了墨。现儿个急急的,多半还是为了沈元汌,没准是要加封?
李敬思不敢耽搁,步履丝毫未停,几念之间人已经到了殿外。朝堂上站了这么久,也算对帝王之术小有了解。这会子,皇帝少不得要安抚群臣,正是褒奖沈元汌之时,也难怪要自己去请龙辇来抬。
如此,让自己搬尸体,也算是抬举沈元汌罢。
他心绪又平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