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当局者已是离奇,旁观者听来更是险象环生,李敬思一口气提着不敢放,盯着薛凌问:“怎会如此?”
薛凌抿嘴,半晌道:“怎会如此,谁说的清呢。我当时还小,信了那些风风雨雨兵不厌诈的传言。
一开始,还以为胡人退去是要诱敌我方人马入胡地陷阱,当时还与伯伯嘲笑那些蠢狗不知所谓。大梁国丧当头,只要胡人不攻城,我爹怎会派人主动去进攻。
我伯伯也说,分明是胡狗惧于我爹威名,权衡再三根本不敢过来。原上胡人五部时有内乱,没准是鲜卑和羯起了矛盾,且不关平安二城的事。
既然这场战事没起,先帝还有数七没烧,新帝登基将近半月,我爹于公于私必须回京面圣。”
她又停顿良久,沉沉呼了一声,续道:“当时他不肯带我回京,我本也不想回来,幼时这京中人事,厌烦的很。
不料我伯伯说京中春日好玩,且回来玩些时候。也不知他当时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反正我极信他,又想趁机气气我爹,铁了心一定回来。
平城时任副将宋柏,也就是苏凔的爹,他曾再三阻我。可我,可我多读了几册书本,在众人面前说,说我爹将儿子丢在边关,是故意惹新帝疑心。
也不知他是真听了我说的话,还是另有考量,便带着我回了京。那年我已快十四岁,回京之后骄纵的很。京中又确实繁华,我成日不着家,根本不知道薛家已经大祸临头。
直到一日晚间,我归家之后,见我爹在给我祖母下跪。说是江国公府的少爷欺了我家婢女,那婢女上吊身亡。
我祖母年迈,未有晚辈在侧侍奉,一直将那婢女当亲孙女一般疼着。我爹却不肯替她去国公府讨个公道,惹得一屋子愁云惨澹,茶碗碎了一地。
我自小在平城没受过委屈,回忆几许,家里的祖母似乎不甚待见我。纵是那时我与我爹不合,他还喊那妇人一声娘,我也见不得那妇人欺他,当即拎了剑就要去国公府说道说道。
京中地方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回京之时,我爹没交代过旁的,只再三叮嘱城内无公桉在身不得纵马。大概是他知我性子,在马背上胡来惯了,怕我惹祸。”
薛凌看了眼李敬思,歉意笑笑,接着道:“现在想想,城内尚不得纵马,太子魏熠怎么会在禁宫纵马失蹄。只恨我那时没少读父子相残,骨肉相争,却尽数用来和自己父亲置气。”
李敬思道:“你....你当时还小。”
薛凌不答,自顾续着前面话头:“城中不得纵马,我走了好久,才走到江国公府门口。惦记着我父亲身份,老实行了礼让守门的小厮通传。
那厮狗眼看人低,个中曲折不提,随后江府出来数人,为首的正是江闳。他欺我年幼,口无遮拦,辱我生母,觑我父亲。
我....我当时.....我张扬惯了,受不得讥讽,江玉枫又死活不肯去帮我父亲解围。三言两语,就动起手来。”
李敬思本想说打上人家门去,这怕不是张扬二字能解释,可看薛凌神色惨然,默默按下不提。
薛凌道:“我记得清楚,他身手极好,又比我大出几岁。若非平常常年无事,我拿兵刃当玩耍物事,占了个熟手,未必能打赢他。
我好胜心切,手上力道添了些,唯恐自己输了被他耻笑。本说是点到即止,未料我没收手,他就跌倒在地,腿上血流的跟断了一般。”
李敬思恍然大悟:“是你,江玉枫的腿竟是你伤的。”他来京中也曾见过江玉枫几次,只知这人是个瘸子,可事过好几年,没人说江少爷的腿是被薛凌伤的,不然早知了去。
薛凌伤怮难忍,气道:“不是,我根本就没伤到他。”
她一概沉缓语气,快速道:“局就是那日做的。我根本没伤到江玉枫,他贼喊做贼,借此事和我薛家生仇。如此江薛两府,总能在魏塱手底下活一个。
只恨我当时不知,这个局,是我父亲和江府合谋做的。他们都知道真相,独独瞒着我一个。”
李敬思咂舌,薛凌颤着声连喘了两口,勉强平复些,又放低些声音续道:“我从江府回去后,我爹又诓骗我跟我那个伯伯出京。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当初胡人围城,为的就是拖住我父亲。待朝中大事落定,胡人便消失干净,逼着我爹回京。当今天子许四城之利,与鲜卑拓跋铣勾结,只为害死我父亲。
我出京第二日,我父亲被逼死狱中,霍云升连手江家一路南下追杀我,我与伯伯慌不择路,掉到了明县河里。李大哥.....”
她瞧着李敬思道:“后面的事,你就登场了。”
李敬思一时无暇回忆明县如何,奇道:“江府既与你父亲合谋,又怎会和霍云升连手。”
薛凌道:“你没听出来吗?薛家倒了,连我祖母那个七旬老妪,都被逼得在家中上吊。
江府好不容易活下来,若不表表忠心,就要步薛家后尘,他怎敢不与霍云升连手,装也装的苦大仇深些,毕竟我切了他一条腿。”
李敬思稍作沉思,算是想透其中关节,本觉着江府也是无奈,确然那种情况下不站出来追杀薛凌,那死的就是他自个儿,这事还真不好评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