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家案后太忙,黄续昼之事又轮不到她来编排,所以薛凌一直没能与魏塱产生交集。直到这一夜,她才隔着阡陌宫墙,借李敬思之口,在天色将明未明之时,与龙椅上的人对话。
李敬思道:“臣..臣本有些不信....”
魏塱问:“是谁去传的你?”
薛凌笑着与逸白道:“徐意着人传的旨。”
逸白轻点头:“徐意是宫里老人,天子有难,召御林卫护驾再合理不过了。”
魏塱生了些后怕,颔首道:“幸亏他去传了你。”
徐意此人,魏塱本还有些疑心在身。他晕过去之前,只吩咐派人去守住黄家,竟没来得及交代让谁去。
现想想,京中兵马司分南北两处,旗下营守散骑又各分十二。现李敬思掌北城,南城的统领姓杜名春。
此人虽不是明面上的黄家党羽,却也和黄靖愢有几分交情。说起来,京中权贵,谁还和黄家没交情呢。
若徐意去传旨的对象是杜春,昨夜之事,不知又有几分变数。
魏塱自说自话,道:“历来逢吉时佳节,君王多有出宫体察民情。只是今年多事之秋,恰逢....”他难掩伤感:“恰逢宫里妇人临产,朕唯恐错过这添丁之喜,故而本不打算出宫。
直到昨日未时末,太医说,雪色未见生产迹象,这龙子,是不可能诞生在上元节了。”
魏塱叹了口气,喊:“敬思。”他悲恸道:“朕,朕以为....是上苍垂帘。
朕以为,朕的孩子会生在立春。
春者,岁首,轮回更生,北斗指寅,虎出林盛。”
他笑,却是红了眼眶,又轻咳一声掩饰喉咙里酸涩,续道:“敬思,开年来,朕就未曾安稳过。除夕惊雷,岁首大雪,天降玉刻,胡人生乱。
朕......”
他抬头,看了眼李敬思,又垂头道:“朕...朕想着,这个孩子落地,我大梁就会否极泰来,严冬尽,春日生。
朕.....朕.....朕明明是....”他语气纠结,脸上笑意也逐渐扭曲,而后平地惊雷:“朕明明是申时才决意出宫。”
魏塱大怒,逼视李敬思:“敬思以为是谁,是谁能在申时之后才知道朕出宫,酉时末便当街刺驾!”
薛凌笑:“也只有皇帝身边人,才知道他出宫啊。就是那些来回跑的御林卫,没看到刺客之前,估计也不知道自己今晚是保皇帝的驾。”
魏塱压着怒气道:“敬思,那人不是为了取朕的性命。刺驾只是个幌子,是个圈套。他们给朕下套,给朕的手足兄弟,满朝文武下套。
有了刺客,乱军才能堂而皇之的在京中行走,才能往来各府如入无人之境。不知今夜的御林卫,有几人是真,几人是假!”
李敬思百思不得解:“臣....臣疑惑.......”
薛凌歪着脑袋:“刚生下来的奶娃要坐江山,实在难以服众啊。黄靖愢既然都弑君了,多杀几个人也没啥。姓魏的王爷肯定是不能留了,对魏塱忠心耿耿的臣子当然也要一并死掉些,免得登基阻力太大。
姓魏的死绝,异己的全没,那位置不就扣在一个奶娃头上了么。
你说,魏塱会这么认为吗?”
李敬思听闻皇帝这般猜测,大道惊:“黄靖愢竟狠毒如斯。”他嘴张着合不拢,连喘了两口气,忽而闭上,猛拍了一下大腿站起,高声道:“遭了,啊凔!”
说着忙催促魏塱道:“陛下,求你快遣人去看看啊凔。啊凔他.......”他跺脚叹气:“啊凔手无缚鸡之力。”
这情急还真非作假,薛凌在黄家书房里让他遣两个人去看着点苏凔,可李敬思完全没上心这事,随意点了两个人领了小队人过去。
一来他不知薛凌这么吩咐用意为何,二来以薛凌和苏凔的关系,怎么也不可能把苏凔给弄死吧。
可这会听魏塱说起黄家用意,难免想起薛凌心狠手辣,死不至于死,万一给苏凔戳上两刀.....
他替苏凔表着忠心,向着魏塱道:“陛下,啊凔与黄靖愢常有政见不合,又一心....”
魏塱打断道:“不必再说,朕醒来便已召各营兵马分付各处,务求护得各卿家平安。”
李敬思长舒口气,心中大石落地带来的劫后余生感让他连规矩礼行都忘了,直接坐回椅子上,伸开腿来,叹道:“陛下用兵如神,想来各位王爷也一切安好。”
薛凌道:“即便魏塱三更不到就醒了,可京中王爷,只活了个康小王爷,今年不足十二,为先帝幼子。
据闻生产时伤了脑子,只知吃喝,连拉撒都要人伺候。魏塱登基时,还特意选了个康字为号,求的就是太平安康。
他得位不正,唯恐自己哪位兄弟反了,连封地都不肯给大方点,一心将人圈养在京中。
好不容易有此机会,你我的人不动手,估摸着他自个儿都得上赶着动手,好永除后患。到亏他肯留个傻子在,也不怕哪天突然就灵光了。
也难怪你家霍姑娘说,醒的早晚都不要紧,能让他睡一时就行。
说起来,他是怎么睡的?”
逸白笑道:“陛下遇刺,又逢雪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