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身人流华糜,往来身影彩绣。往远些看,琼楼上娇娥掩袖,玉宇间公子合扇,好好个盛世繁华。陶记所在的这条街,与存善堂那块地,仿佛不是在同一个京中。
薛凌这一夜没怎么入睡,既惦记着存善堂那头,又对霍家的事开始焦躁,好在江府的人来的颇早。纵是她刚迷糊了睡着不久突然被人叫醒,仍是快意居多。
霍云婉只知霍云昇会在今日离京,具体怎么个走法,何时启程,她却是一无所知。即使是知道了,给薛凌来信也多有不便。
江玉枫当然也无从知道霍家要怎么安排,江府带来的消息,是那几个鲜卑人已经离京。
几日前,薛凌已经收到消息,那几个人要与霍云昇一道上路。是故与江玉枫说好了,去鲜卑人的住地守着。待到人一离京,意味着霍云昇也就动了身。
今天到分外适合这狗暗度陈仓,盂兰盆节,家家都要祭祖,魏塱也不例外。皇帝去了,文武百官理所当然都得跟着。这么浩浩荡荡的一路人往几朝先帝陵寝去,回来还得祭天拜地。看门的扫地的都被拉去做了护卫,城中例巡松泛的很。
虽说霍云昇想要离京犯不上挑的这么天时地利,但小心使得万年船,谨慎点也没错处。且那三鲜卑人多半是在京中就已经跟霍云昇凑一起了,跟着几个胡人一道儿走,霍家大少爷的身份也不好亮出来使。
薛凌换了身便行衣物,一块白玉束发冠高高挽了髻,出来道:“遣人跟着了吗?”
来人点头称是,道:“依着姑娘所言,离的远远的。宁肯跟丢了,也不能露了去。”
她捏了一下手腕,随口道:“极好”。在京中时,胡人没与霍家住在一处,暗中动些手脚轻而易举。如今和霍云昇凑到了一堆,在做些什么沿途留记号的蠢事实在太过冒险。
霍准就算不防着胡人,也要防着路上出什么岔子。跟着霍云昇的,必定都是些心腹好手。虽目前还不知道跟了几个,但肯定是不少于胡人之数。万一发现了异常,她到时候没地找人不说,宁城霍云旸一旦接到了消息,这事儿的变数又多了几万重。
因此薛凌早早便知会过,不必节外生枝,江府这头若是连两三辆马车都看不住,那她也不必如此迂回求圆,一剑捅死霍准,大家都落个简单清净。
薛凌想的倒也没什么差,霍云昇既是称病,必不敢光明正大行马。他一副富家公子哥,要扮个劳苦脚夫走山趟河的也不现实,至少在没到霍家兵权所辖的势力范围内之前,霍家一行人都该是寻常商人打扮。
类似几个下人小厮赶着马,少爷躺在车厢里听曲品茶。就算马跑的快些,旁人也只当是这家上赶着去接哪家买卖。但霍云昇连三个鲜卑人,已是有四颗脑袋。要想路途上舒服些,这就得两架马车了,何况霍家还得跟着几个下人。
所以说是让江府跟的远些,但霍家阵仗不小,能跟丢了,那也当真是江玉枫父子瞎了狗眼。
薛凌又道:“今日朝事何时会散?”
那人道:“这小的没去过,可说不好。不过祭祖后又有祭天大典,按规矩,怕是各位大臣还得留下来饮宴,怎么也得日头偏西了才会归家。”
“知道了,去吧。”
申屠易拎着刀在院里已站了好一会,见人一走,就走上前来,闷声道:“何时?”
薛凌捏了一把手腕,往隔壁屋瞧了一眼,才道:“回来得是亥时的点,不急。不过今晚月明,有些事,那位是不是见不得?”
申屠易也瞧了一眼屋里,却并没迟疑,道:“不妨事,我与她提过”。顿了一顿,他道:“她也想看看.......想看看究竟是谁骗我。”
薛凌目光下移,在申屠易抓着刀柄的手上一闪而过,挑了挑嘴角,戏谑了一句:“那真是感情好,夫唱妇随”,说着便出了门,今儿她还有旁的事做。
布匹店的老板娘守了十多年的柜台,向来自诩慧眼如炬,不曾想今儿马失前蹄,瞅着薛凌进来了半晌,都没能冲上去问一句:“姑娘要挑个什么花样的”。
倒不是觉着薛凌花不起银子,只是她这小半辈子,迎了京中大半的夫人小姐公子丫鬟,第一次见着单个儿的大户姑娘家独自前来,还作了男相,一时间觉得迷得很。
薛凌少买这些物事,挑挑拣拣选不出个好来,随手拎了几匹,一并扔台子上,道:“夫人这里可有什么能作帷幔的纱匹,最好是里能见外,外不见里。实在不行,能照出个人影也成。”
那老板娘笑笑,这要求古怪,一听就是哪家千金小姐的新鲜玩意儿。能满足个十成十的料子翻遍京中也是找不出来,这布匹里外一个样,哪能还跟个皮影台子一样照人影呢?
不过瞧瞧柜台上厚厚几卷料子,她恐自己一张口说没有,这小姑娘就都不要了,上门的鸭子飞了去。便道:“小姐这要求可就为难了去,得是天上的织女娘娘才有这手艺呢,不过店里有一品纱名为寒潭月,各家的夫人都喜拿去作帷幔的,挂的高些,万物真切又朦胧,就跟那水里的月亮似的...这名儿.....”
“就来些这个.....”薛凌打断对话,将银票推至妇人身前。那掌柜本是还有些货物短缺之类的胡话要说,一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