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宋沧”二字,齐清猗嗓音越发清丽,上一次这么喊一个男人的名字,没准还是自己的夫君魏熠。可这会子念起来,她竟然对宋沧这个人生出些不可自抑的向往。
倒不是生了什么情爱,而是她想看看,宋沧是不是也有着一张和薛凌一般无二的脸。就算皮相有差,骨子里也应该都是一样的鬼蜮。像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冤魂般缠着齐家不放。
她最小的妹妹刚刚十五,从小在齐府如珠如宝,玲珑剔透不染半分俗世。被这俩恶鬼一缠,不过短短数月,就成了面貌狰狞的夜叉。
“大姐姐,你帮我求求娘亲,让爹回来。”
“大姐姐….你帮我去找找三姐姐。”
“大姐姐,要不是爹当年不忠不义,苏哥哥怎么会这样?”
“大姐姐,我要去替苏哥哥作证。”
陈王府好久没这么喧杂了,明明是只有齐清霏一人啼哭不休,然齐清猗觉得四面八方都是声音。似乎自她生下来遇见的每一个人,不管是死去的,还是活着的,都来到了王府,七嘴八舌不知道在吵些什么。
到最后只听清了一句,齐世言捂着胸口道:“清猗,亲亲,互为隐”。说完颓然倒地。
自魏熠出事,阿爹从来没有喊过她清猗了,一直是冷冰冰的“陈王妃。”
于是齐清猗抬起来头来,看着齐清霏温柔的笑道:“清霏,亲亲,互为隐。”
陈王府还有那么几个婆子,都是新买来的,再不是以往那等刁奴。瞧着齐清猗使了个眼色,瞬间一拥而上,想要按住齐清霏。而齐清霏跟着薛凌厮混了这几个月,手上拿的那把剑也不再是最初的破烂。寒光脱鞘,伤了一个婆子后,剩下的只围着一圈,再不敢上前。
齐清猗晃悠悠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这个动作有些艰难,她这些时日大多都是半躺半坐着,消磨时光。猛地一站,感觉头晕目眩。稳了稳身子,才拨开一个人,走近齐清霏,道:“你好好的呆在府里,哪也不要去,剑也不要玩了。过些时日,大姐姐替你寻个如意郎君,我们家清霏,喜欢什么样的男子”?说完也不管齐清霏答与不答,便伸手去拿齐清霏手里的剑。
她说的温言细语,像极了齐夫人在时的样子,似乎是从未听到过那些破事,这不由得叫齐清霏有些愣神。眼看着手里剑要被拿走,便划了个招式,想把齐清猗逼退。
不料齐清猗视若无睹,连丁点退缩的迹象都没。
齐清霏早知这次的剑削铁如泥,她若不收,齐清猗的手一定保不住。
若是薛凌在此,也许要划破皮肉才肯罢休。可齐清霏自问没那个本事控制的分毫得到,眼见剑刃离齐清猗还有寸许,就已然撒手,任凭那柄冷铁跌在地上,将青石撕开一道裂缝。
“怎这般不小心”。齐清猗浑不觉自己刚刚有多危险般,含笑嗔了一句,弯腰去拾起那柄剑,又强硬着将齐清猗手里剑鞘收了去,而后再无言语,转身要回屋。
齐清霏手里已无利器,几个婆子又围了上来。其实即便无剑,靠着拳脚功夫,齐清霏也未必就逃不出去,可这一刻她忽而心如死灰。
当夜齐清霏躲在门外,紧张之下,根本没听全。再加之齐清猗终究避讳魏塱名讳,说的也含蓄。故而齐清霏只知道自己的爹与人害了无忧公主,却根本没听清楚背后站着的人是魏塱。再跟着苏凔七手八脚的翻了些案卷,十成十的怀疑都放在了霍家身上。
等苏凔入狱,凭着她那点三脚猫的伎俩听了些市井传言,对霍准其人更是深恶痛绝。所谓的翻案作证,都是打算把矛头对向霍准。
她本是怒发冲冠,豪情万丈,自认有剑在手,便是当朝相国,她也不惧与其对簿公堂。
可这会,她才明白,她尚且不敢对着自己的大姐姐用剑,她怎么会有胆量去揭发自己的爹呢。
听得身后并无纠缠之声音,齐清猗知齐清霏没有反抗,便觉着头顶阳光温和了些。她并不想来找江闳,她听说苏凔下狱,她知晓苏凔原来是宋沧。她,便想宋沧死。
最好,薛凌也一道死了干净。
落胎之时,她并不恨薛凌的。那个孩子,可能命中注定保不住。薛凌出现与否,并不影响改变结局。齐世言中风之后,她也不恨薛凌。因果循环,罢了罢了。可今日,她忽而就恨的咬牙切齿。
齐家,江家,宋家,玉。所有的关系,都在清霏那两块玉上。齐清猗终于记起,当日江玉璃诗会荒唐,原是因为看中了清霏腰间的两只兔子玉佩。而她事后问过清霏,那两只兔子,正是薛凌送的。
京中琉璃郎,薛凌是不是凭借此事谋得江府大婚?
此人算计自己阿爹,算计自己,接着又算计清霏。只怕那个苏凔,也是薛凌故意送到了清霏面前,引诱清霏去当人证,想为薛宋翻案。
齐清猗越想越憎,越憎,便走的越急。她想起自己的卧室里到处都是薛凌存在过的痕迹,一墙之隔,更是薛凌住了数月的闺房。再想想,连清霏身上都有了薛凌的影子。她以为此生逃不过的人是魏塱,今儿忽觉是薛凌。
那宋沧便死了好,一来清霏可以绝了心思,平安度日。而来,她想看看薛凌发现自己费尽心机栽培的状元没了,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