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阿牛在想什么。
更多的,苏凔是在等李阿牛帮忙做个选择,如果李阿牛说不去告发,他就让此事再缓一缓。如果李阿牛要拿他入狱,也正合心意。他就以死明谏,让皇帝重新彻查。
李阿牛却没正面回答,眼神躲闪道:“你怎么能是朝廷钦犯呢”。他想起两人认识的时候,苏凔才十四不到,十多岁的孩子能犯什么事成为朝廷钦犯?这几年,两人又一直在一起,做过什么,自己也是知道的。可他却没斩钉截铁的说不会去,因为,那天下午、劫囚、齐三小姐、薛凌、宋沧。这些他自认为熟悉的人,似乎,有什么事情是他从来不熟悉的。
苏凔却没听出李阿牛语气里的躲闪,还以为他是不肯相信。干脆不再遮掩道:“我就是,当天下午不与你说,是怕拖累到阿牛哥。我就是宋沧。是当年造反之人宋柏的儿子,早该死了的,可当天你也听见了,我在被押往断头台的路上,让人给救了下来”。
他说的又悲又怒。按梁律,年十六以下的男子若非自身有什么重罪,大多是流放。可当年宋家满门抄斩,几个伯伯家的三岁稚童都没能例外,独他一人活了下来。死去的人想什么已经不知道了,可活着的人,竟千百次的想去死。
就比如现在,他恨不得自己早些死了算了,为何当年活下来的那个不是大哥宋汜呢。人生固然乐事不少,可有的时候,就是那么一点点的苦,你只要细细品尝,能把所有的甜都盖过去。
李阿牛将本来放在桌子上的剑捏到了手里,他在做巡城卒的时候就嫉恶如仇,何况现在已经是皇帝的人,若苏凔真是逃跑多年的要犯……自己上任就能立下大功一件。要知道朝廷钦犯是如今的状元爷啊,天天都能近皇帝身侧。
他赶忙把脑子里念头压了压,自己和苏凔三年情谊,啊凔从未做过恶事,自己要是这么做的话,未免太不是个东西。
可是…..李阿牛的手指不能松开剑柄,尽管苏凔还在唠叨些什么,但李阿牛已经听不太清了。他知道苏凔基本手无缚鸡之力,这院子里又没旁人。
“现在你知道了吧,齐三小姐就是薛凌”。苏凔心如死灰的说了一句。
唯有这一句入耳,李阿牛瞬间清醒,将抬起三分的剑又按回腿上道:“你是说她,真的是薛将军的儿子”?明县太小了,李阿牛从未听过什么传闻轶事,就薛弋寒的名头还是这几天私底下问了问才知道是村里偶尔提起的镇北大将军。
“对,我也不知道为何她是个女儿身,正是她当年将我劫出来的,又让苏夫人送我到了明县,认识了阿牛哥你。我一心苦求功名,就是为了回京,为薛宋两家之事讨个公道。”
“难怪..难怪她这般厉害。”李阿牛将手上重剑按的牢实了些。
一说到薛凌,苏凔话也多了点。从当年二人如何逃跑,到薛凌如何成为齐家三小姐。苏凔发现这些事说出来,发泄了一番,人稍微好了些。他当是李阿牛信了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故而没有抓自己去领赏。人清醒过来,总是庆幸自己还活着的,不然怎会有寻死觅活一说,感激道:“今日实在失态。阿牛哥见笑了。”
李阿牛摆了摆手道:“罢了,你早些休息。”
两人告辞之后,李阿牛走的飞快。再不走,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么事情来。他刚刚根本就没听到苏凔说什么已经找到了证据,薛宋两家是冤枉的。若不是一句“齐三小姐”,没准两人这会已经走到衙门口了。
这几日迎来送往给人带来的冲击太大。从明县来京城时,看到那几条街,觉得此生能在这儿扎根已经是福气了,没想到上了金銮殿,他才知道万人之上是个什么样子。可惜啊,他李阿牛生在明县,没生在皇宫。这辈子当皇帝是没戏了,想想都要砍头。但像站在最前头那几位大人一样总可以吧,就如同前儿见到的那霍统领,居然就是当天和自己一起救下娘娘的那位。
好端端的,啊凔怎么就要提起齐三小姐呢?李阿牛拎着那柄重剑边走边想。
直回到住处,郭池还没睡。要放以往,正值月底,月例银子没下来,只能吃糠咽菜。这会他却是捧着一只肘子啃的满嘴流油。当时和李阿牛八拜之交,还说要看顾他呢,这才过多久,就轮上别人看顾自己。
好在两人都不是斤斤计较的人,郭池是真心实意为李阿牛高兴。义弟搬了家,一相邀,他就巴巴来了。虽然两人现在身份不同,但是阿牛愿意提携自己就随便提携提携。不愿意也没事,反正这辈子吃喝是不愁了。
他吃的正兴起,见李阿牛推门进来,举了举手上东西道:“阿牛你回了,我给你留了肘子”。这东西两人以前都是发了月银吃上那么一会。现在有钱了,也不敢糟蹋,他手里捧着一只,另一只还在碗里放灶台上好好扣着,免得李阿牛回来吃的时候落了灰。
李阿牛瞧了两眼,莫名就有点反胃。倒不是他嫌弃,而是这两日不知为何,好些人拉着自己一定要去共饮一杯。胡吃海喝之下,再看到如此油腻的东西,就生理性厌恶了。他道:“我在外头吃过了。”
郭池不觉有异,阿牛高升嘛,总是有狗腿子上赶着讨好。但他有点可惜,这两天实在有点热了,也不知道那只肘子放一晚上还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