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 只要伊莱恩这样说了, 往往就代表着她这方面的底线无限趋近于零。
但是他怎么可能会让伊莱恩的声誉彻底变成无可救药的暴君呢?
温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欣然表示这件事情她就不用担心了,肯定会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当然了, 在女王身边了解了那么多的故事, 听了那么多场枯燥乏味的会议内容,即使是风精灵也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他想马上做就能做的, 更何况声望这种比流风还要虚无缥缈的东西,更不是可以根据某个人的意愿发生变化。
好在自己只是个风精灵, 温迪有点庆幸地想着。
而当自己这样一只轻飘飘软绵绵的风精灵顺着初春的暖风飞入蒙德的王城时, 他带给人们的震撼不会比一朵在空中飘荡的蒲公英更重。
——没有人会认为他与他们那位高塔孤王有着多么紧密的联系,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 温迪不会和人类表述自己与女王之间的关系。
不能用强权和身份去威胁人类,高塔孤王昔年□□留下的痕迹仍然是压在许多人心口的重石, 若是带入了女王的关系,人们只会以为这是不懂人心的暴君想出来的另类折磨人类的方式,要知道距离风墙散去也不过是区区十几年, 而烈风之王的强权统治却已经维持了数百年的时间。
温迪要的不是这个, 与恐惧相伴的手指弹不出真正值得传颂的旋律, 他希望听见发自内心的歌声, 所以他要先引导人们去描绘他们心中那些真心喜爱的存在:可以是一朵在春风中欣然绽放的花,可以是一片堪堪破土而出的麦苗,可以是风车转动时研磨小麦的声响,也可以是站在城墙上就可以眺望到的一望无际的青翠平原……
其实唱什么都行呢。
风精灵安慰道。
但是被这一缕温柔的风聚集起来的最初善于歌唱与弹奏的人类伙伴们, 却面面相觑着, 不敢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下去。
——我们可以唱这些吗?
人们试探着。
——为什么不行呢?
精灵微笑着反问道。
“可我们……怎么能这么唱呢?”
在僻静的角落里, 有人结结巴巴地发出了犹豫拒绝的声音,“外面来的人都说,歌谣应该是吟唱君主的功绩的……可如果是要唱我们的王,我、我可能……不太会……”
人类是更难遗忘痛苦的生物。
他们最后的祷告的真切的诅咒都曾经被无数次的葬送于呼啸的风中,在那么漫长的时间里,高塔的王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有人民承受着严寒与孤独的痛苦。
如今风暴已经散去了,有人感激,有人彷徨,也有人因为承受了太久的苦难已经生不出对王心怀感激的心……如果诗歌是心声的实写,那么他们的这些抵触的声音也能纳入歌声之中吗?
“没关系呀,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温迪笑起来,“就像你们之前一直说的那样,‘王又不会去听你们的声音’;所以无所谓呀,你们是选择敬畏她还是恐惧她,是崇拜她还是厌恶她,王都没有真正在乎过。”
——自始至终,伊莱恩只是在做自己想做和她认为自己要做的事情。
“如果非要说的话……”温迪的旁边放着一架小小的木质竖琴,音色算不上多么美妙,但是当精灵用风拨动它的琴弦,仍能奏出格外灵动轻快的音乐。
“嗯,这也是烈风之主赐予你们的一种自由吧。”
既然是风的君主,那么这片土地上生存的人们应当拥有一颗如风一般自由的心。
“要试试看嘛?”
风精灵看着人们忐忑迟疑的眼神,笑眯眯的主动开口,“其实真的没关系的啦……比如说,我现在就可以编写一首说‘烈风之王是个残酷暴君’的小调唱给你们听,我去门口唱也完全可以……反正她也听不到嘛。”
听到了也无所谓,这种东西传到高塔自己顶多也就是被伊莱恩追着打屁股……而且精灵的身体很小,伊莱恩自己可能都没注意,但是每次梣木手杖落下来之前其实她就先下意识手软了。
温迪一脸深沉的想着。
风精灵大大咧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人们倒是跟着吓了一跳,连连拒绝并试图压住这只真的准备抱着琴往外面跑的精灵,这种尝试对他们来说还是太过刺激了,一番鸡飞狗跳的胡闹后,人们重新冷静了下来,虽然并没有算是结束之前的话题,却也还是被他这句的调侃打散了之前紧绷的氛围。
有人鼓起勇气,试探着开口:“其实也不一定非要执着如何描绘王的功绩……就像是温迪说的,我们可以先试试一些别的嘛。”
当然了。
精灵毫不犹豫地跟着点头,老实说现在的情况已经比他想象中好很多了——至少蒙德的人们并不是真的在厌恶或是恐惧着烈风之主,他们现在的情况,与其说是他们发自内心地抵触烈风之主,不如说是一种“不能很好接受现实”的别扭心理在作祟。
包括那些号称追随古恩希尔德大人、不服气他如今只能待在这样一个位置上的家伙们,在那个男人还只是个面黄肌瘦满脸愁苦的小小族长的时候,他可没见过这群人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