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完了电话。
钟予一个人静静地坐着。
他靠在病床上, 出神地望着窗帘之外的院子。
进入秋季的都城,梧桐树的落叶已经开始渗出了一种浓郁的焦糖色泽,枯黄的叶子铺满了窗外的小径。
钟予好像被景色吸引了似的, 一瞬不瞬地盯着。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他自己。
但她的语气她的嗓音似乎还在耳边,钟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现了某种轻微的幻觉。
是个女孩。
钟予手还放在小腹上。
这四个字,反反复复地, 来来回回地在他脑海里撞响, 砸在心脏之上,带来一种复杂的痛意。
钟予怔怔地想。
如果是个女孩……应该会很像苏蓝吧?
会笑起来像她吗?冷着脸的时候也会像她。
她会有跟苏蓝一样的眼睛吗?
那双看上去含情的温柔的眼睛。
钟予闭了闭眼。
他想起了小时候的苏蓝。
张扬明媚的,从花园的小径里忽然跑出来, 抓住了他的手的苏蓝。
“你要做我的新娘。”天光明艳之下,她这么说。
……
一切都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钟予阖着眼,眼睫剧烈地颤着。
他咬紧了唇,唇上的痛感也没有办法缓解他心脏攥紧了时候的绞痛。
他舍不得。
这四个字,酥酥麻麻地从心底蔓延上来。
钟予意识到了这件事情之后,没有任何想象中的轻松, 反而痛苦随之加剧了。
他舍不得。
他肚子里的孩子……会长得像苏蓝。
钟予狠不下心做不出决定。
他好舍不得。
……
吕医生进来的时候, 房间里静寂无声。
苍白着脸的少爷静静地垂着眼, 手还抚在自己的小腹上。
场景看上去寂寥寡淡,明明该是温馨的画面,医生心里却涌出来一阵说不清的悲凉。
医生试探地问, “少爷——您决定了吗?”
窗外的梧桐叶摇摇欲坠, 终于挣扎出了枝条的束缚, 唰啦啦落下,扫过他们房间的窗户。
钟予似乎被那个声音惊醒了一般。
他慢慢转过脸,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
白如新纸的脸上倦色浓重, 他像是挣扎了很久,也无法从厚厚的冰层下破出找到氧气。
“我……”
“这可是您跟小姐的孩子。我知道您是想要它的……为什么不留下来呢?”
吕医生下意识在他说话之前插了嘴,劝道,
“您当初知道的时候,那么高兴,我跟管家都看在眼里,为什么这么快又决定不要它?”
吕医生走到床边,放缓了声音。
“您要是担心名声,这个孩子就算……就算是私生子,它也会是钟家目前唯一的下一任继承人,相信老爷太太也会接受它的,少爷……”
这些都不重要。
钟予知道自己在害怕的是什么。
他跟苏蓝,一切都在朝着更好的方向进展,他没有办法承受会有事情打破这种微妙的平衡。
得到过的人,要再经历失去,会更加痛不欲生。
钟予害怕了。
手又抚上小腹。
但……
“还有多久?”
钟予忽然问。
吕医生愣了一下,这句话没头没尾,但他莫名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下一沉,“您是说……”
“我还可以留它多久?”
钟予问,轻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语气却格外冷静,
“我记得你说过,在一个期限之前,不会太伤害身体。就定在那之前吧。”
心思绕一圈回来,吕医生嗓子哽了哽,“您还是做出决定了么。”
“嗯。”钟予应了下。
嗓音充满了倦意,轻了下去,“……在那之前,我现在你这里住着。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在这里。”
吕医生顿了顿,轻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钟予目送着吕医生出去,他的视线又转向自己的小腹。
他没有办法移开目光。
像是一场梦一样。
就让他再做这场梦久一点,再久一点。
如果因为留恋美梦不愿意醒来,就当他贪睡了一会儿好了。
美梦是会醒的。钟予清晰地知道。
但在那之前……
他顺着被单躺下,将自己蜷缩进柔软的被子之中,垂下眼睫。
让他在这场白日梦里呆久一点吧。
-
“——小姐,戒指找到了。”
一场浩大的寻物活动一直持续到夜里,才终于有人在某个货架的底层角落发现了枚戒指。
戒指被苏梓一把抓去,红发少年胆战心惊地双手捧着那枚戒指快步跑到苏蓝面前,低下头认错,
“姐姐,戒指。我看了,戒面还都是完好的,我没有弄坏!”
苏蓝嗯了声,接过戒指,捏在指间转了一圈,就是落了层会灰,的确没有擦痕。
“幸好你没弄坏,不然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