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灯？ 问题出在长明灯上吗？ 他虽然很少打理庶物，但也知道，有些人家愿意出钱在庙中或道观，替死去的亲人点长明灯，以免他们死后堕入恶道。 正思索间，耳边响起道人的话，“回贵人的话，这殿中的长明灯是阳州城内郝贵人点的。” 好贵人？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名字？ 梅瑾一边想着，一边往前凑了凑，等看清油灯外面贴着的名字时，他一个不小心，一口风吹进了喉咙，顿时咳得好似心肝肺都要蹦出来一般。 “贵人，你怎么了？”道人连忙上前扶住梅瑾，好意说道：“贵人，这里风大，我扶你去殿内坐一坐。” 说着话，抬手推开了跟前的殿门，扶了梅瑾进去。 穆东明紧随其后也抬脚走了进来。 山风紧跟着也涌了进来，桌上密密麻麻摆放的点着的油灯，因着这山顿时变得明明灭灭起来，一瞬间熄了十几盏。 按说，既是出了钱点的长明灯，这灯是不能灭的。可现在，道人却无视这规矩，甚至在梅瑾站定后，他也没有返身将殿门掩上的意思，而是任由余下的油灯继续被吹灭。 好不容易止了咳，眼泪淌了一脸的梅瑾，指着桌上还亮着的几盏星星点点的火光，对道人问道：“这油灯……” 一句话没说完，喉咙一痒再度咳了起来。 道人以为梅瑾是问，油灯灭了要不要紧，当下顾自说道：“贵人不用担心，当初郝贵人点这长明灯时付了一年的银子，可这一年早就结束了，他却迟迟没来续银子，按说这灯早就该撒了，但长老说这大殿空着也是空着，就继续点着吧，什么时候灯灭了，什么时候再把灯撒了。” 梅瑾傻傻的朝穆东明看去。 穆东明冷冷瞥了梅瑾一眼，随手拿起了桌上的一盏油灯，对着梅瑾举了举。 “伍宗全”三个字霍然入目。 不止是穆东明手里的这盏，桌上摆放着的油灯大部分都姓伍，其间也夹杂着别的姓氏。但很显然，这是有人替伍家办了场法事，然后在这大殿点起了长明灯。 是谁？ 梅瑾一瞬想起道人说的“好贵人”，到了此刻，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不是什么“好贵人”而应该是“郝贵人。” 天隆行的掌柜郝大通！ 梅瑾一瞬抬头看向穆东明，失声道：“郝大通？是郝大退替伍家人点的长明灯？” “不然，你以为还会是谁？”穆东明说道。 话落，将手里的油灯随手一扔，看了道人说道：“把你们道观的真人找来，我有笔生意和他谈。” 道人愣了愣。 梅瑾见他愣在那，斥了一声说道：“还愣在这干什么？还不快去。” 道人连忙应喏，转身急急走了出去。 他一离开，梅瑾便走到穆东明跟前，问道：“王爷，你要谈什么生意？” “谈什么生意？”穆东明目光冷冷扫了眼桌上的油灯，淡淡道：“让恶人去他该去的地方。” 梅瑾下意识的顺着穆东明的目光，看向了桌上那些或明或灭的油灯。 什么意思？ 这是想要让五仙观里的道士再做场送人下地狱的法事吗？ 念头才起，梅瑾没来由的背脊一凉。下意识的出声劝道：“王爷，人死债了，伍家已经得到了他们的惩罚，你又何必……还请王爷为夫人，为三位公子着想，自惜羽毛。” 当日伍家满门被斩，没有人敢出面替伍家收尸，顾文茵当时便说人死债了，出银子让人把伍家满门葬在了乱葬岗。当时，阳州城内大家纷纷赞顾文茵仁善。 穆东明抿唇不语。 梅瑾害怕再耽搁下去，等会小道人真把那什么真人请了来，这真就骑虎难下了。当下，不由分说扯了穆东明便往外走。 穆东明待要挣扎，梅瑾轻声道：“王爷，这事若是让夫人知晓，她一定不会同意。” 是啊，顾文茵怎么会同意呢？ 穆东明失神间，梅瑾已经扯了他纵身朝下山的路飞掠而去。 与此同时，之前的小道人领着个须发俱白颇有些仙风道骨的老道人，穿过长廊，走进那间大殿。 “咦，人呢？”小道人看着空空的大殿，四处寻找穆东明二人，一边找，一边说道：“刚刚还在这里，这会子怎么就没人了？” 话落，小道人跑出门外张望，“真人，说不定他们去别的大殿了，我去找找。” 老道人却是摆手说道：“不用了，既不在此处，应是已经下山了。”稍倾，扫了眼摆满油灯的小桌，对小道人说道：“把这些灯都收了吧。” 小道人嘟囔着说道：“真是的，看着人模狗样，一表人才的，结果却是个大骗子……” “徒儿不得无礼。”老道人喝斥道。 小道人撇撇嘴不敢再多说，老老实实收拾桌上的油灯。 老道人却是看着大殿外，湛蓝如洗的天空微微出了会神，稍倾，念了声“无量寿佛”后，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回去。 小道人怔怔的看着自家真人的背影，总觉得真人适才那一眼包含了许多东西，可却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下山的路比上山的路快，但气氛却是大不如前。 梅瑾几度想要开口，却在对上穆东明阴沉的能滴出水来的脸时，将那些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直至到了山脚，俩人作别，穆东明也只是和他微微颌首算是道别，然后一个哨声，将放在山里吃草的狮子骊喊了回来，纵身上马策马而去。 梅瑾默默的将抹了把脸上的灰，朝着远处大榆树下的马车走去。 车夫歪在车辕上身着了，直至梅瑾到了跟前喊了他一声，才醒过来。连忙翻身坐起，伸手打了帘子，待梅瑾上了马车后，问道：“大人还有要去的地方吗？还是现在就回府？” “回府。”梅瑾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