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景行可没打算在这里浪费太多的时间,可以的话,他更愿意在半天时间里就把这二百对春联给写出来,奈何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就是不怕累也写不出来了,除非非常潦草的『乱』写一气。 因此他只是笑笑,在许中衡准备好的『毛』笔中跳了一支兼毫,试了试手感后点点头,“许大哥你忙你的,这写起来可得老长时间呢。” “没关系没关系,你写就行了,让燕儿给你磨墨,我帮你裁纸,”许中衡笑着说道,眼睛却目不转睛的盯着徐景行的手和手里的笔,他是真喜欢徐景行的书法,觉得徐景行不光写的字好,写字时的姿态也很有范儿。 徐景行可不知道许中衡在想什么,象征『性』的劝了一句后饱蘸浓墨,开始开始书写。 写春联看似简单,但其中要注意的细节却也不少,别的不说,基本的布局总得讲究吧,一副春联有多少个字,每个字的大小和间距该是多少,这些得在下笔之前就计算好,要不然字写的再好也没有用,对不? 如果是一般人写春联,光是计算这点就要耗费一点时间,有的人甚至得在纸上量好尺寸甚至描上田字格方能把握好每个字的大小和字与字之间的尺寸。 但徐景行是什么人,就是做大尺寸的山水画都不用在纸上划基准线,写几个字就更用不着了,记下要写的春联,然后眼睛一扫纸张的尺寸,每个字该落在什么位置上就一清二楚了,根本用不着比划。 至于春联的内容,对他来说更简单,也是眼睛一扫的功夫,就全都在心里了,用不着写两个字再瞅瞅下边的内容,这样的好处是在写内容的时候可以做到一气呵成。 写春联而已,要是都做不到一气呵成,那还谈什么造诣不造诣的,回去练练基本功吧。 所以以后请人写春联,看对方是先把春联内容记在心里再写,还是写两个瞅一瞅再写,就知道对方的书法水平了。 徐景行下笔如有神,每个字都写得相当认真,相当庄重,没写一个字都像是在参加书法比赛一样,但速度却不慢,快而稳,一笔一划交代的清清楚楚。 他用的是楷书,字体用的是苏体,也就是苏轼的字体,被称之为“石压蛤蟆”的苏体。 “石压蛤蟆”这个评语来自于同样是“宋四家”的黄庭坚。 黄庭坚写字奔放自由,擒纵潇洒,字体结构险峻恢弘,笔画疏密变化多端,点画的长短粗细随心所欲,线条粗细变化极多,笔力清劲,但笔画多显削瘦,所以被苏轼笑称为“树梢挂蛇”。 而苏轼写字时以侧锋为主,笔力凝重,笔画肥润,又不失俏媚、劲挺,加上他的字体结构多为左低右高的横扁取势,所以被黄庭坚反讽为“石压蛤蟆”。 一个“树梢挂蛇”,一个“石压蛤蟆”,听上去不是什么好话,但却非常形象的体现出了两位书法大家的字体特『色』,在脑子里想一想这两个词所刻画的形象,再对比着看一看两位大家的字体,便能体会到两位大家的书法精髓之所在。 这其中,徐景行最喜欢苏轼的“石压蛤蟆体”,因为苏轼的字体看起来更加美观,外观丰韵,结构饱满,但笔力刚劲,一笔一划如同铁烙一般,很符合古人外圆内方的审美。 说的直白点,那就是苏轼的楷体字看着喜庆,非常适合写春联。 一副春联写完,一旁观看的许中衡击掌叫好,“好字,这一手‘石压蛤蟆体’看着真过瘾,一个个大字真有力,像是随时能从纸上蹦起来一般。” 徐景行咧嘴笑了,“许大哥这眼力没的说,难怪能玩得转这书画店。” “嘿嘿,我也就这一双眼睛还能拿得出手,”许中衡也颇为得意,自夸一句后朝一旁的许馨燕道:“燕儿,学着点,这个级别的书法高手现场教学的机会可不多见。” 许馨燕点点头,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徐景行写的字。 徐景行被小姑娘看的有点不好意思,可也不好意思在许中衡面前撩拨人家的女儿,只好当不存在一般继续写字。 这一开动,整个人就停不下来了,有好笔,有好纸,还有人在一旁伺候着,他只管挥毫泼墨就行,简直不要太爽,以往他可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尤其是这纸,看着一张张精美的老纸在自己的笔下变成一幅幅蕴含着祝福和期盼的春联,整个人感觉都不同了,刚开始下笔的时候还有些就紧张,但到后来,越写越顺,而这纸就占了七成的功劳。 没办法,这纸在写字的时候简直太舒服了,手感要多好就有多少,不涩不滑,不洇不干,『毛』笔划过的时候真的会产生一种让人欲罢不能的感觉。 而且这纸也不是素纸,而是大红『色』的洒金宣纸,是熟宣,应该是专门用来写春联的,也不知道许中衡从什么地方弄来的。 这种大红『色』的洒金纸搭配着笔画丰腴姿态媚雅的苏体字,喜庆之气更加突出。 而对一个书家来说,能在这种品级的老纸上写春联简直是一种无上的享受,更何况这纸还那么多,可以随心所欲的写。 他一口气写了五十对才停下来喘了口气,饶是他身强体壮精力旺盛也觉得有点累,身体上的疲惫倒是次要的,精神上的紧张才是最严重的,虽然在这纸上写字是一种享受,但享受也有个度啊,何况一直紧绷着神经,就算是享受也会很累的。 许中衡见他停笔,连忙拉着他到一边坐下,“歇一会儿,不急不急,先喝口茶。” 他本来是打算稍微喘一口气就继续写的,毕竟时间就是金钱,但见许中衡已经倒好了茶,也就没坚持,端起茶杯喝了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