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东行五百里,有群山伫立,云蒸霞蔚,山中苍柏翠竹,受秋风不落,遇冬雪不凋,四季春色,恍如梦里仙境。
云梦山,剑庐。
此间竹阁几座,芳草萋萋,正值黄昏时分,有两位鹤发苍颜、仙风道骨的老人,立于山巅,远望西天云霞变化。
“落日满天熔,山外水连空。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帕头束发的麻袍老人忽然清声朗诗,苍浊老眼中倒映出黄昏美景,他背负双手,嘴角含笑,心情似是无比畅然自在。
“呵呵,跟那个年轻诗人在一起久了,剑翁也是‘出口即华章’了。”
另一位老者收敛了惆怅的眼神,淡然一笑,他着一身蓝纹锦袍,手镯戒指腰间玉,都极尽珍美,颇具神气,和这位被称为‘剑翁’的老者相比,简直就是朝中权贵与乡村野夫的区别。
“水镜先生特意来天书崖望气,有何收获?”剑翁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古人云:天机不可泄,但依老夫之见,人可知天数,亦可逆天命,讲与你听也无妨。”
水镜先生轻捋长须,缓缓开口:“北望紫气凌云,想来是长城之外的敕勒川,有大人物出关入世;西望赤霞成狰狞虎形,西域楼兰国,恐生战祸。”
“大秦国疆纵横百万里,兵将百万、三教修士遍天下,只要不是天上仙人犯秦,先生无需忧虑。”
“剑翁言之有理,只是你的话里有朝廷、三教,何故没把两座武林的江湖门派算上?”
水镜先生深深地看了一眼剑翁,但对方脸上的表情仍是风淡云轻,并不予以回答。
“剑翁可知齐国的儒门大贤,吕藏韬?”水镜先生问道。
闻言,麻袍老人眨了眨眼睛,却猜不透水镜问话的缘由,只得认真点点头。
“数年前,老夫有缘与吕大师在南境滕王阁一同望气,其结果,对咱们整个秦国来讲,很不如意。”
“莫非,关乎大秦国运气数?”剑翁平静而问。ωWω.GoNЬ.οrG
“是和象征国家气数的气运金龙有关。”
水镜言语,唐扶摇听得明白,‘气运金龙’这四个字,天下人人皆知。
史书记载:数百年前,天熙皇朝历代皇帝,都可以传承仙界降生的十条气运金龙,但天熙最后一任皇帝武庚寅,暴虐无道,荼毒苍生,惹得天上仙人恼怒,关闭了天井,自此仙凡两隔,十条气运金龙也藏匿神州各地。
后来,诸侯叛乱,武庚寅身死道消,世间传闻,谁得气运金龙眷顾,谁便能成为天下国主,因此,战祸延续数百年,直到秦灭六国,江山勘定,秦岱宗总共才找到了九条金龙,为大秦护国。
也就是说,气运金龙是否存在于国疆,守护国主,则是一个国家能否延续的重要原因。
当然,天井关闭,让武道成仙之路,也变得难如登天,天熙皇朝之后,世间宗师凤毛麟角,而登仙之人,在近百年间,也仅仅是有一位《纵横剑道》创始人,鬼谷禅。
“那一日,吕大师亲眼看到云霄里现数道光华,照向大地,天上九道金龙气运黯然失色,这是国运衰败的前兆。”
水镜先生握了握拳头,脸上浮现出一抹恨意。
“吕大师告诉老夫,他亲眼看见了四道光华,降临世间各地,但后来黑夜降临,后面是否还有光华陨落,他也看不清了,呵,巧的是,他指的其中一道,我沿路寻去,正是云梦山的方向。”
“呵呵,哈哈哈哈!”
听到水镜的话语,剑翁竟是忍不住抚怀大笑,好似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你的意思是,从云梦山走出去的修士,会搅乱秦国气运?”
水镜先生漠然点首,吕藏韬的望气术高他一筹,他相信那位儒门大贤的预测。
“水镜啊水镜,你可真是糊涂,国运衰败与繁盛,和那所谓的狗屁气运何干?秦岱宗为筑长城,累死了燕赵之地二十万民夫;仙阳城一座万春宫,多少百姓家破人亡?这样的国,凭什么有气运?”
剑翁一番话语如剑锋般犀利,水镜先生也没有想到,老人竟会不掩饰自己的情绪,畅快直言,要知道,这种辱国言论,在律法中可是杀头死罪!
“剑翁为何不信?可不要忘了你的师弟燕云柯,去年在仙阳做了什么!”
听到水镜提起燕云柯,剑翁的脸上,竟是生出一抹傲然之色。
“他做了什么我不清楚,反正老夫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唐扶摇似是想到了什么,再道:“哦,也不怕被人背后捅刀子。”
“你!”
水镜先生知道唐扶摇是在暗讽始皇帝被刺杀一事,当即气得面红耳赤,但面对这位剑道宗师,他也只能压住心中怒火。
“我此行来云梦山,有两个目的,一是为了望气,二是代慕容丞相递交一封信件。”
言罢,水镜自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唐扶摇,后者对此信亦是感到惊讶,他从未见过慕容子恪,更谈不上交集,他致信于己,其中字句必写有利弊。
剑翁接过信,水镜转身道了句“告辞”,兀自走下天书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