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年轻时走江湖,曾经用了个“陈好人”的化名。
起先薛如意觉得这个说法比较有趣,比起一口一个吴道长,更好玩。道士脸皮再厚,听多了,不得心虚几分?
可事实证明,薛姑娘还是小觑了那位吴道长的脸皮。
毕竟按照某个公道说法,二掌柜是这么一号人物,他只需要登上城头往地上一趴,把脸贴地上,就能守住城头。
之前她与道士购买了一摞鬼画符,作为这桩买卖的报酬,道士传授给隔壁少年两桩术法,张侯如今已是柳筋境。
如此一来,科场失利的少年张侯,心中的那股郁郁不平之气,就随之淡了许多。
不过按照双方约定,道士吴镝让薛如意别泄露此事。一桩薛姑娘重金购买符箓、我随缘而走传授仙法的公道买卖而已,何必让隔壁那么个读书种子觉得欠了自己人情。
他又不会在此长久定居,害得少年想还又还不上,就是个心里的疙瘩了,没必要。
此外女鬼到底是听了劝,终于还是没有涉险行事,冒冒然越级烧符投牒鸾山的纠察司。
尤其是当薛如意得知一个天大消息后,更是暗自庆幸,只因为西岳甘州山,那尊高不可攀的山君佟文畅,刚刚得到中土文庙赐予的神号,“大纛”。薛如意是宫娥出身,当初还是女帝身边的提及人,对官场规矩,还是熟悉的,在这种整个大岳辖境都被喜庆氛围笼罩的关头,一头女鬼的投牒告状,像话?
薛如意继续隐匿身形,坐在小宅墙头上,发现厨房门外,蹲着一个不起眼的老汉,庄稼人模样。
她有些惊讶,吴道长摆摊算卦,都摆到宅子里边来了?
可问题是眼前老人的装束,也不像是个有钱的啊,麻衣草鞋,苦着张脸。
奇了怪了,你吴镝如今赚钱都这么昧良心了,连这种老实人的辛苦钱也骗?m.gΟиЪ.ōΓG
看得出来,老汉不是什么练气士,就是个穷酸老翁。
吃饭的点,道士吴镝好像在灶房那边忙碌。
薛如意犹豫了一下,担心自己吓着这个凡俗老人,便飘向小宅外,推门而入,装模作样说上一句,吴道长,祝贺乔迁之喜。
吴镝在灶房内扯开嗓门喊了一句,是薛姑娘啊,稀客稀客,在堂屋随便坐,容贫道再忙碌片刻。
瞧见了那头女鬼,老人点头致意。
薛如意施了个万福,老人腰别一支碧玉材质的旱烟杆。兴许是唯一值钱的物件了。
道士吴镝打得就是它的主意?真是心黑啊。难道缺钱缺到这个份上了,连玉制烟杆这种东西连下得去手?
薛如意想了想,就用一种拐弯抹角的含蓄方式提醒老人,“老人家,这旱烟杆,是祖传的吧?”
老人点点头,“算是。”
薛如意便愈发于心不忍了,轻声说道:“既然是祖传的,就更别随便往外送了。若是与吴道长求签算卦,我帮你垫钱就是了,他还欠我些碎银子……”
老人笑了笑,没说话。
屋内道士系着围裙,拿着锅铲,气呼呼道:“薛姑娘,你怎么回事,断人钱财可是江湖大忌。再说了咱们俩好歹是朋友吧,哪有你这么拆台的道理。”
薛如意用上心声,没好气道:“老娘这是帮理不帮亲,吴道长你掉钱眼里了吧,连这种憨厚老人的祖传之物也骗?如今这天气,你就不怕挨雷劈啊?”
陈平安端了两只大碗走出灶房,热气腾腾,香味弥漫,碗上各自搁放着一双筷子,笑道:“骗什么骗,就是喊朋友登门,老佟,尝尝我的手艺。”
薛如意问道:“这是啥?”
陈平安笑道:“叫米羹,是我家乡那边的特色,穷地方才会有的美食。”
陈平安递给老人一碗,老人接过碗筷,低头划拉一口,点头道:“不错。此物颇能让人忆苦思甜。”
陈平安抬头笑了笑,听听,这是村野老农能说出的话?
薛如意翻了个白眼,估计真是自己冤枉了道士,可别好心当作驴肝肺,被老人误会什么。
老人端着碗,朝米羹呵了一口气,笑道:“姑娘如此心善,岂会白费。”
薛如意心中一惊,猜到了自己的心思,还是山上玄之又玄的读心术?
她忍不住看了眼那个棉袍道士。
陈平安坐在台阶上,吃着大杂烩一般的米羹,含糊不清笑道:“薛姑娘,你先前不是问贫道认不认得鸾山那位铁面无私的娘娘吗?当时贫道说不认得她,却认得佟山君,你不信,觉得贫道是在说笑,我这不就把佟山君从甘州山请来此地,既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没有吹牛皮不打草稿,也可以让薛姑娘省去诸多麻烦程序,何必烧符投牒山君府,西岳佟神君这尊正主都来了,薛姑娘有什么就说什么,只管有冤说冤,有理说理。”
薛如意先是愣了愣,随即唉声叹气,“吴镝,都穷到这个份上了,需要请外人闹这么一出仙人跳,好骗我的钱?吴镝,你要真缺钱了,咱们虽非什么要好朋友,可是接济一番有何难,何必整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犯不着。”
你吴镝,要说认识几个山上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