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收起符舟,落在城头。
左右有意无意收敛了剑气。
所以两人相距不过十步。
左右睁眼望向城头以外的广袤天地,问了一个问题,“想过一些必然会发生的事情了吗?”
剑气长城北边,那座底蕴与秘密皆深不见底的城池,既给人规矩森严的感觉,又好像没有规矩可言。
有剑仙在大战中,杀敌无数,在大战间隙,过着人间帝王、醉生梦死的糊涂日子,专门有一艘跨洲渡船,为这位剑仙贩卖本洲女子练气士,入眼者,收入那座金碧辉煌的宫阙担任侍女,不入眼者,直接以飞剑割去头颅,却依旧给钱。
有剑仙却喜好守着几块小菜圃和一座果园,年复一年,过着庄稼汉的生活。
有剑仙喜欢混迹市井,施展障眼法,终年与陋巷无赖厮混在一起。
有大族子弟,一心向往离开剑气长城,去学宫书院求学。也有豪门公子,浪荡不羁,喜怒无常,一掷千金,又嗜好虐杀奴仆。
上任坐镇剑气长城的儒家圣人,便为此大不平,老大剑仙陈清都却只说了一句打过再说。
那位圣人便连战三场,赢二输一,黯然离开剑气长城,重返浩然天下。赢了两位本土剑仙,输给了那位隐官大人。
此间对错,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左右哪怕只是事后听闻,都清楚其中的杀机重重。
世间人事,怕就怕没有立场,是非混淆。怕就怕只讲立场,只分黑白。
左右最怕的,还是那种信奉世间只有立场、并无道理的聪明人。
陈平安问道:“是近是远?”
左右收起散乱思绪,说道:“城池那边的眼前事,身边事。”
陈平安点头道:“师兄之前有过提醒,我也清楚城池那边的风气,言行无忌,所以很快就会暗流涌动,再过段时日,那些闲言碎语,会渐渐明朗,我连胜四场是原因,我在宁府是原因,我是先生之弟子,师兄之师弟,也是原因。之所以如今还未发生,是因为董老剑仙带人去了叠嶂铺子喝酒,这才让许多人原本已经张开了嘴,又不得不闭了嘴。”
左右说道:“只谈后果。”
陈平安说道:“有不少人,很怕宁府一事,被翻旧账,所以不太愿意宁府、姚家关系重归融洽。有了我,宁姚与陈三秋、董画符和晏琢的纯粹关系,在某些人眼中,会变得浑浊不堪,以前可能是无所谓,现在就会不太愿意。可能还要再加上一个郭家,所以接下来,情况会很复杂。郭竹酒极有可能,近期会被禁足在家。因为很快就会有难听话,传入郭家,例如说郭家烧冷灶的本事不小,可能还会说郭家剑仙好算计,让一个小姑娘出马笼络关系,好手腕。不管说了什么,结果只有一个,郭家只能暂时疏远宁府,郭家毕竟不是郭剑仙的一人事,上上下下百余号人,都还要在剑气长城立足。”
这些都还好,陈平安怕的是一些更加恶心人的下作手段。比如酒铺附近的陋巷孩子,有人暴毙。
只不过当下陈平安没有说出口。
左右说道:“除非陈清都出面帮忙提亲。”
陈平安点点头。
左右问道:“为何不着急。”
陈平安说道:“不敢也不愿催促老大剑仙,何况早与晚,我都有应对之策。”
左右继续问道:“怎么说?”
陈平安答道:“只是言语,不去管,也管不了。若有伸手,我有拳也有剑,如果不够,与师兄借。”
左右点点头,有些笑意,“不错。具体的应对之法,我懒得多问,你自己细细思量,剑气长城的意外,经常会异常的简单直接,反而会格外的意外。”
“知道剑气长城如今在蛮荒天下那边砥砺剑道的剑修,有多少吗?”
陈平安摇头道:“这是头等机密,我不清楚。”
左右笑道:“那你清楚什么?”
陈平安说道:“我只清楚剑气长城上五境剑仙、地仙剑修的名字、大致根脚,以及董、陈、齐在内十数个大家族的重要人物一百二十一人。虽然意义不大,但是聊胜于无。”
左右疑惑道:“你这么有空?”
陈平安笑道:“习惯成自然,而且此事我比较熟稔,绝对不会耽误练拳与修行,师兄可以放心。”
左右问道:“你偏好商家与术家?”
陈平安愣了一下,摇摇头,“不曾接触过这两家的学问宗旨、典籍。”
左右瞥了眼陈平安,笑道:“这两家学问,虽是三教九流的末流,被儒家尤其排斥鄙弃,由来已久,但是我觉得你适当翻阅他们两家的书籍,没有问题,只是别太钻牛角尖,世间许多学问,初见惊艳异常,往往浮浅,初见辽阔无垠,也往往杂草丛生,读破之后,才觉得不过如此,可读还是要读的,只是怕你读得进去,出不来。一本诸子百家圣贤书,能够读出一个根本道理,便是大收获。”
陈平安抱拳作揖,“受教了。”
左右站起身,“除非是看北边城池的打架,一般情况,剑仙不会使用掌管山河的神通,查探城池动静,这是一条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