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寒,皎月生。 酉时忙梳洗,戌时应就寝。世家高门内;规矩约定俗成,时辰一到各院闭门熄灯,阖府上下一派宁静祥和之态。 戌时一刻左右,燕迟却带着晚霁出了门。 画着花鸟;手提纱灯,在夜色中如萤火。 风起灯不灭,人行脚不停。一直往东走,过两道月洞门。门后一片竹林沙沙,竹林后面正是盛瑛;院子。 盛瑛正准备歇息,惊闻自己;那位继妹来访,心中隐有猜测。遂命如是替自己更衣,连忙将人请进屋来。 一入屋内,寒气尽散。 闺阁房间布置大多相似,唯一不同;是这里多了一个剑架,剑架之上搁着一把寒锈冰冷;长剑。 盛瑛;生父是安远侯府;嫡三子,死后谥号忠烈将军。女承父志,她虽随母亲改嫁侯府,但这些年常随盛家子孙一起习武。那剑架之上;剑,正是她亲生父亲;遗物。 客气一番后,燕迟将一锦盒放在桌上。 盒内放着一个玉莲三色;胭脂盒,此物玉质润泽通透,三色碗一刻莲花二刻牡丹三刻梅,瞧着就不是凡品。 这是之前盛瑛派人送到居福轩;回礼。 “你可是不喜欢?”盛瑛问。 若是她记得不差,福娘应是很中意这东西。当日舅舅将此物送给她作生辰礼时,众姐妹皆是羡慕不已,福娘也多看了好几眼。虽说她们姐妹不和已久,她却知继妹;喜好,越是精巧之物越中意,最是一个喜好风雅之人。 她以为福娘收到此物应会欢喜,不想对方竟然将其送还,且还亲自登门。 “这胭脂盒如此贵重,我岂有不喜欢之理。只是…” 正是因为比自己送;东西贵重许多,燕迟明白女主是不想欠自己半分。 原主;生母孔氏是投奔侯府;孤女,嫁妆都是崔氏备人准备,私房自然不多。原主承继生母;嫁妆,又有侯府;月例,这些年倒也过得去。虽不能说节俭度日,但也不能大手大脚。往常买些女儿家;胭脂水粉小物件等倒也不妨,若真是动辄几百上千两;东西还真负担不起。 因为买不起这样;贵重之物,又喜欢得紧,所以原主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也因为心里实在不痛快,才会同盛瑛争那把匕首。 因因果果,造化弄人。 她打定主意交好女主,当然不想对方和自己撇清干系。 “这是王家送给你;生辰礼,我不能要。” “我不在意这些,我舅家也不在意。” “盛…姐姐。” 一声姐姐,惊呆所有人。 空气瞬间静止,横生诡异;气氛。 “你比我年长,我理应唤你一声姐姐。” “……” 盛瑛太过意外,一时惊愕无言以对。 如是撇嘴,出了事就巴巴地叫自家姑娘姐姐,听着就是不安好心。 “大姑娘,你这也太突然了。” 晚霁立马回嘴,“我家大姑娘有礼,你还挑上了。” “什么有礼,谁知道安;是什么心?” “叫一声姐姐就叫不安好心,那我叫你十句,看你会不会死?如是姐姐,如是姐姐,如是姐姐,如是姐姐…” “你是不是诚心;!” “如是,住口。”盛瑛发话。 如是不太服气,气鼓鼓地瞪着晚霁。 燕迟头大,“晚霁,闭嘴。” “好咧。” 气氛再次凝结,空气似乎都暂停流动。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送盛姐姐礼物聊表心意,不想盛姐姐却回我以更贵重之物,岂不是折煞于我,如此一来我岂不是欠你更多。” “礼尚往来,我并未多想。” “盛姐姐光明磊落心无污垢,待人以诚不计回报。我知盛姐姐心意,但无法安抚自己;愧疚。我若收下这胭脂盒,只恐自己良心难安。” 这个继妹又夸她了。 盛瑛早已习惯继妹对自己;冷言冷语,猛不丁对方不仅软话连连,还一口一个姐姐地称呼她,她是浑身;不自在,还有满心;别扭。 习武之人直来直往,遇硬则硬遇强则强,唯怕别人来软;。 以前她只觉得继妹难相处,说话绵里藏针让人极不舒服。不想对方收起满身;刺,瞧着竟有几分可怜。 “你若良心难安,那就当我没送。” 燕迟似是松了一口气,言辞越发真挚,“姐姐大度,从来不与我争执。以往我对姐姐颇多偏见,行事难免略显偏激。人说吃一堑长一智,如今我遭此大难,又在黄泉路上来回两次,终是大彻大悟,也看透了许多人情世故,方知熟真熟伪。” 如是在一旁听着干瞪眼,依她看大姑娘不是大彻大悟,而是脸皮变厚。听听这称呼从盛姐姐到姐姐,变得可真够快;。 自家姑娘也是倒霉,有一个失了名节;继妹,日后还怎么做人。大姑娘怕是存了歹毒;心思,自己没了名声,还想连累她家姑娘。 她不敢反驳,因为按礼大姑娘确实应该称呼自家姑娘为姐姐,若执意纠结称呼反倒是她们不对。但她又实在心中愤恨,只将一腔怒火全撒在燕迟主仆身上。 “如是,你做甚一直瞪我。” “你不看我,怎知我瞪你?” “你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我又不瞎!” 盛瑛和燕迟一起看去,两人再次闭嘴。 晚霁撅着嘴,忽然想到刚才大姑娘和瑛姑娘一起看过来时,两人;神态居然有些说不出来;相似。 不愧是姐妹。 燕迟垂眸,心知不能急切。堆土成山非斯须之作,她不可能在一朝一夕间改变别人对原主;印象。好在已经打开一道口子,只要继续朝着这个口子使力,迟早有一天会打破两人之间;壁垒。 “如今我失了名节,旁人避之不及。姐姐放心,纵然我一身污浊,我也不会脏了别人;衣裳。” “你我姐妹,何需避讳。” “姐姐。”燕迟突然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