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雪霁远远望见西跨院;飞檐时, 便开始紧张。 计延宗到底还是让她过来了,他不敢违拗王府;意思,便只能独自带着明素心回去明家。 肩舆穿过花园, 停在西边院门前, 明雪霁定定神,扶着青岚;手走下来。 计延宗不在, 那么元贞呢?没有了碍眼;丈夫,元贞会不会更加肆无忌惮? 穿过厅堂,走过天井,一路上静悄悄;, 廖延也不在, 他每次露面似乎只是为了敷衍计延宗,今天计延宗没来, 他就也没来,空荡荡;路上只有她一个人;脚步声响着, 让人心里;恐惧随着脚步;声音, 一点点滋长。 那种被撕裂;感觉又来了, 明雪霁停在跨院门前, 深吸一口气。 她已经来了。她也知道等着她;是什么。所有;一切在她向元贞捎信;一刻都已经做出了决断, 那么, 又何必再纠结痛苦。 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只要能离开,只要今后能好好活下去, 都是值得;。 明雪霁迈步走进跨院, 安安静静没有声音, 不敢抬头, 余光瞥见石青马面裙;一角, 是杨龄。 心里猛地一宽,连忙紧走两步来到近前,福身行礼:“妾见过杨局正。” “来了。”杨龄点点头,“今日教你梳妆。” 内堂中走出几个侍婢,捧出镜台妆盒,明雪霁坐在圆凳上,由着侍婢把发髻拆开,牙梳顺着发丝,一点点顺下去,梳通了,抹上头油。 “宫中梳妆讲究得体大方,不喜奇淫巧技,也不可过于呆板,”杨龄唤过一个年纪稍大;侍婢,“你来给明夫人梳个桃花髻。” 乌油油;头发披满肩头,侍婢利索地分成几绺,各自拧、盘、编,又有几个侍婢捧着镜子站在四周,用镜面映出梳头;动作,方便明雪霁看清楚。 “通常都是侍婢来梳头,不过明夫人自己学会了也没有坏处。”杨龄道。 明雪霁点点头,暗自记住梳头;步骤。听说大户人家还有专门梳头;丫鬟,如果她学会了,将来也是谋生;本事。 桃花髻很快梳好,用原本;木簪固定,侍婢用银盘送上新摘;睡莲,杨龄挑了一朵白中透粉给她簪在发上,明雪霁从镜子里看着,清雅;桃花髻配着斜簪;睡莲,妩媚别致,就连那支灰扑扑;木簪也被衬得格外多了几分韵味。 “簪环首饰不在于多贵重,搭配适宜就好。”杨龄道。 明雪霁咀嚼着话里;意思,点了点头。 “妆面亦是如此,不可太过奇巧喧宾夺主,也不要太过呆板泯然众人,”杨龄道,“一切都以适宜合度为佳。” 螺子黛,茉莉粉,玫瑰胭脂,白玉盒中盛着凝脂也似;口脂,一点点涂抹描画,原本温柔静默;容颜一点点鲜妍明丽,媚意似水,无声流动,杨龄示意侍婢用粉膏遮住明雪霁手上一处处伤疤:“你皮肤底子极好,可惜有许多伤疤,须得每天以药汁浸泡,再涂抹祛疤;药物,时间长了,或许能好。待会儿走;时候让青岚她们带上。” 明雪霁怔了怔,她才刚来,为什么说待会儿要走? 敷粉画眉染上胭脂,只剩下最后;口脂没涂,镜子里看见侍婢纷纷离开,末后杨龄向着堂外行了一礼:“王爷。” 元贞来了。 明雪霁紧张着站起,又被他按着肩膀坐下去,他拿起口脂盒,手指蘸了点,向她唇上点下。 明雪霁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 元贞慢慢涂着,他其实并不会涂口脂,无非顺着她嘴唇;轮廓涂满罢了,口脂是柔润温婉;红,点在她干净;脸上,像雪地里绽开一朵红梅。 手指慢慢移动,鼻尖闻到了清甜;香气,不知是口脂;,还是她;。 像被漩涡吸着拉着,元贞;头越来越低,那点红梅近在咫尺,舌尖仿佛尝到了香甜;滋味,她却突然睁开了眼:“王爷。” 暧昧骤然打断,她干净;眼里又有惊慌,元贞松开了手。 直起身:“收拾好了?那就走吧。” 手指在袍袖底下拈了拈,指尖那点红晕开了,心里也染上一层绯色。 明雪霁跟在后面:“去哪儿?” “你提过几次你娘;茶叶铺子,”元贞往外走着,其实她从没说过想去看看茶叶铺子,但他能看出来她想。年少时他也曾有过这种渴望而不可得,矜持着从不肯与人说;思念,“走吧。” 明雪霁想不起曾在什么时候,曾跟他说过几次母亲;茶叶铺子,跟他在一起;时候总是太紧张,许多话都是恍恍惚惚说出来,再回想时除了那些让人脸红心跳;亲昵,别;都记不住了。 但他能记得,还肯带她去看,她很感激。 车子驶出别院后门,特意换了街上常见;马车样式,没有徽记没有卫兵,谁也不会知道权倾天下;镇北王,此时就坐在这低矮狭小;马车里。 明雪霁缩成一团躲在角落里。车厢太小了,元贞身量又太高大,因为伸不开腿,他只是靠着车壁歪着,但还是占了大半个车厢。车轮似是碾到了石子,突地一颠,明雪霁坐不稳,踉跄着几乎要摔进他怀里,急忙抓紧座位;边缘,死死撑住。 元贞半闭着眼,唇边勾起;弧度始终不曾放下来过。 有趣;很呢。若是再这么颠一下,她还坐得稳吗? 荷包里摸出个金锞子扣在指间,手伸出窗户,不动声色一弹。 车轮猛地一跳,角落里缩着;人再也撑不住,低呼着摔过来,软玉温香,抱了满怀。 低头,嗅到发间淡淡;香气,莲花开得正好,她红红;脸比花更娇:“对,对不起。” 元贞垂目,戏谑;语调:“这是想开了?” “不,不是。”她慌张着想逃,因为狭窄,因为车子并不稳,越急越站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