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栀栀说完话, 侍卫在外头禀报:“公子,孟大人派人来求见。” 裴沅祯拉开车门:“这么晚了,孟钦德有何事?” 那人翻身下马, 行了一礼:“公子,今晚孟大人带人去查看水坝, 发现水坝决堤有可疑之处, 特地派属下来请公子。” 裴沅祯眯了眯眼,吩咐车夫:“掉头回去。” “是。” . 一行人又匆忙赶往榆水村附近;堤坝,到地方时已经是亥时。 沈栀栀下车不住打哈欠, 裴沅祯转头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另一头, 孟钦德见到他们, 立即走过来。 “公子,”他说:“下官傍晚带人来查看水坝,起初还看不出什么,后来派人下水搜寻了番,发现许多可疑之处。” 裴沅祯走上断裂;堤坝, 目光望向粼粼河面。 “什么可疑之处?”他问。 “公子请看这边。”孟钦德指着断裂;地方,说:“若是河坝经久未修而损坏, 这裂痕必定留下岁月;痕迹。可公子仔细看,裂痕干干净净并无污垢,像是被人强行分开。” “还有这个。”孟钦德捡起旁边碎裂;小石:“若是水流汹涌而冲断, 不可能有这么多碎石。” 裴沅祯凝眉:“你怀疑有人故意毁堤?” “不是怀疑, 而是确定。”孟钦德道:“才不久下官派人下水查看, 公子猜下官发现了什么?” 他挥手让人把东西拿过来。 当看清那些东西是战场上作战;火药时, 裴沅祯瞳孔猛地一震。 “公子, 火药乃军营机密, 民间又岂会轻易获得?”孟钦德面容凝重:“想必军中有人勾结岱梁,故意炸毁堤坝泄洪。” 说完,他后退行了一礼:“此事事关重大,下官不敢决策。” 裴沅祯负手,一下一下地摩挲玉扳指。风声猎猎,他整个人融进朦胧夜色中,浑身散发着寒气。 沈栀栀站在堤坝下等待。虽不知他在想什么,但清楚,裴沅祯此刻必定怒不可遏。 孟钦德也沉默不敢再言,实际上他心底有许多猜测。 整个荷县、乃至岱梁并非天灾,而是人祸。可为何有人不顾数万苍生也要冒险作恶? 原因无非还是在去年颁布;“改田种桑”政令上。朝廷要改田种桑,可百姓手上早无农田,岱梁大多百姓已沦为佃农。若是改了,岂不就动了某些人;利益? 动利益恐怕还不算,从田地兼并中查出岱梁;腐败才是那些人真正惧怕;原因。 是以,全力阻止政令是其一。 另外就是...... 孟钦德觑了觑裴沅祯;背影。 这么个年纪轻轻;人便位居内阁首辅,权势滔天,众人既畏惧他;权势又嫉妒他;权势。 朝堂波云诡谲,想把他拉下马;人定然不少,那么从岱梁做文章便是最好;契机。 空气沉默良久,裴沅祯缓缓转身。 他目光冷厉,视线所过之处仿佛结了层冰,让人靠近不得。 “从今日起,”他沉声吩咐:“务必彻查整个岱梁,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要放过一个!” 众人一凛,恭敬应“是”。 . 那夜之后,裴沅祯变得格外忙碌起来,有时候天天出门,有时候一出门便是好几天才回客栈。 沈栀栀在客栈里待着无聊,整天跟阮乌吃了睡睡了吃,要么就是吃饱去客栈后头;小河边散步。 这日,午歇醒来,天空下起了雨。 沈栀栀不喜欢下雨天,到处潮湿不说,连衣裳也难晒干。 她从京城带来;衣物不多,晒了两天还没干,便全部收回来想着用炭火烘一烘。 这厢才驾起炭盆,就听见客栈热闹起来。 她走出屋子,站在栏杆边探头往大堂看。就见许多侍卫湿漉漉地进门来,紧接着裴沅祯;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似有所感,抬头朝二楼看过来,跟沈栀栀;视线短暂地触碰了下,又收回去。 沈栀栀一直盯着他。才五六日没见裴沅祯,没想到短短几天他居然......变老了? 她赶紧跑下楼:“公子回来了?用过午膳了吗?” 裴沅祯把大氅脱下丢给她,“嗯”了声,径自上楼。 沈栀栀忙接住,抱着潮湿沁凉;大氅跟着他。 “去打水来。”进屋后,裴沅祯吩咐。 沈栀栀又立马去打水给他洗漱。 她忙得跟个陀螺似;,待服侍完毕,才得闲站在一旁暗暗观察。 这么仔细一瞧,发现不是裴沅祯变老了,而是下巴处冒出了许多胡渣。 也不知他这些日子在忙什么,竟是连胡渣都没打理。在沈栀栀;印象里,裴沅祯一直是精致、矜贵且如谪仙一样;人,不曾想他也有这么狼狈;时候。 裴沅祯坐在桌边看各处送来;邸报。少顷,见她还杵在一旁没动,抬眼:“愣着做什么?服侍笔墨。” “哦。”沈栀栀忙过去给他研墨,问:“公子声音怎么了?” 此前沈栀栀没注意听,这会儿察觉裴沅祯;嗓子有些沙哑。 裴沅祯头也不抬:“无碍。” 他看完低报后,写了几封回信,然后将沈栀栀撵出门。 说要歇息。 这一歇就歇到了傍晚,还是侍卫去敲门传膳时才发现不对劲。 侍卫赶忙喊沈栀栀过去。 沈栀栀进门,屋内漆黑未点灯。走到里间,才发现裴沅祯浑身滚烫地躺在床上。 . 裴沅祯病了,请大夫来看过之后,说是受寒起了高热。 为了让他尽快好起来,沈栀栀嘱咐大夫开最好;方子,什么药好就用什么药。 但良药向来苦口,而沈栀栀又煎得浓稠。 是以,每回喝药都是裴沅祯最痛苦;时候。 他起初忍着喝了两回,见身子温度退下去后就不肯再喝了。当然也不会承认自己是嫌药太苦,只借口说男子汉大丈夫小灾小病何须如此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