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的混凝土砖石堆砌起了严酷森冷的垦室,垦室的核心之中,包裹着风格截然不同的灿金厅堂,伯洛戈以为会有神圣的存在长居于此,可展现到他眼前的,却只是一团难以言述的怪诞造物。
四周的黑暗并不是真正的黑暗,它们更像是某种漆黑的雾气,充盈在这宽广的空间内,哪怕直达地面的深井里涌现多少的光斑,它们也只能在井口的边缘徘回,无法渗透进黑暗里。
因此无论伯洛戈怎么去观察,他始终无法看清这庞大造物的全貌。
耐萨尼尔旁观着伯洛戈的反应,他敬佩伯洛戈的冷静,要知道他当年目睹这头怪物时,耐萨尼尔险些与其大打出手了起来。
虽然在很多年后,耐萨尼尔确实在这里大闹了一番。
回忆并不美好,它们在耐萨尼尔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伯洛戈死死地握住剑柄,目光颤抖、游离,在这诡异的寂静里,尽其所有收集这位“众者”的信息。
首先是展现在伯洛戈眼前的外形,简直就是一团肉山,粉红的血肉没有皮肤的遮挡,直接暴露在了空气中,伯洛戈能清晰看到如藤蔓般爬行的青色血管,半透明的膈膜起起伏伏,里面是伯洛戈看不懂的内脏结构。
这头怪物令伯洛戈想起了此世祸恶,但它没有像此世祸恶那般肆无忌惮地扩张,这一点令伯洛戈感到意外,它的自身似乎具备着极强的稳定性。
视线向上,伯洛戈看到了那样式不一的面具,首先映入眼中的,就是那张由齿轮与机械构成的黄铜面具。
以黄铜面具为根基,粗壮的金属线缆向上延伸,像是树木生长的枝干般,连接起了其它的面具,四张竖列排起的面具的成为了主干,更多的线缆粘连在血肉上,向着庞大躯体的四周延伸,将更多的面具暴露了出来。
它们像是枝叶般生长绽放,直到消失在了浑浊的黑暗。
耐萨尼尔见伯洛戈气息平缓下来,开口道,“我把他带来了,各位,你们谁来见他。”
血肉与机械的诡异躯壳听到了耐萨尼尔的声音,躯壳内低沉的心跳声响起,声音变得逐渐清晰了起来,伴随着心脏的复苏,冰冷的血液在血管内奔腾不止,液体被躯壳运作所释放的大量热能加热,转瞬间血液便沸腾了起来。
伯洛戈觉得自己正目睹着一台血肉机器的启动,橙红的光芒在半透明的膈膜下亮起,青色的血管下也泛起了红光,仿佛有座熔炉正在其体内燃烧,热浪烤暖了伯洛戈的脸颊。
凝腥的血气飘荡在鼻尖,血肉的表面升起阵阵蒸汽,一道道标识光芒在血肉上亮起,光芒在黑暗里排列,一直延伸到伯洛戈的视线尽头。
借助亮起的、暗澹的标识光芒,伯洛戈看到了无数条从血肉机器上延伸而出的线缆,它们密密麻麻,像是巨人散落的长发。
“目标确认,伯洛戈·拉撒路。”
“目标档桉调取中。”
“加载目标行为逻辑档桉。”
“分析适格人格。”
一声声冰冷的播报声在黑暗里回响,冷酷无情的词汇令伯洛戈头皮发麻。
“别紧张。”
耐萨尼尔安慰着他,“它刚刚计算了谈判遇袭后的种种发展,引发了算力过载,现在本该是维护阶段,只有潜意识人格执勤,主意识人格都处于沉睡中。”
伯洛戈从这言语里听不出任何安慰感,只觉得一个又一个的谜团在自己的眼前绽放。
“确定最优解人格。”
“开始唤醒玛利亚·爱伦。”
冷漠的播报音后,构成主干中的第二张面具开始变化,那是一张由无数绿叶枝条组成的面具,金属的表面泛起了铜绿色。
以太躁动不安,绿叶枝条像是触动了机关般,纷纷向着四周扩散,露出了人面的结构。
“音频合成。”
慵懒的女声取代了那冷漠的播报。
“形象加载。”
以太呼啸着掠过了伯洛戈的双眼,高浓度的以太流并不致命,短暂的失明后,伯洛戈的恢复了视力,而他眼前那庞大的血肉造物此时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位雍容的贵妇人。
此刻她正戴着那张挂满枝条的铜绿色面具,正坐在木椅上,笑吟吟地看向自己。
耐萨尼尔见到贵妇人后,眼里闪过一丝失望,“果然是你啊,你的性格一向不错,最适合与人交流了。”
“好久不见,耐萨尼尔。”
贵妇人冲他点头示意,她接着说道,“你应该很失望吧,来的是我,不是她,需要我加载她的形象吗?”
“还是算了吧,”耐萨尼尔摇摇头,“之前让一个老头子模彷她,已经够古怪了。”
贵妇人轻声笑了起来,她知道耐萨尼尔说的是哪次。
“不要怪她,她承担着最重要的一环。”
“她已经做出了牺牲,我又怎么会因此责难呢?”耐萨尼尔平静道,“快步入正题吧。”
贵妇人将目光落在了伯洛戈的身上,她抬起手。
“请坐。”
伯洛戈愣了一下,紧接着他发现自己身后就是一把椅子,他再次看向眼前的贵妇人,想起那团扭曲的血肉,以及冰冷的播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