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国维没有像是儿子说的那样上折子,上午忖度着侯见的官员都离开了,他才过来表示求见的意思。
梁九功不能拦他,就通报了上去,康熙还有两本折子没有看完,这是批本处送来的前天耽误堆积的一部分。
把折子放到一边,康熙说道:“请舅舅进来。”
这是亲舅舅,因为早逝的皇额娘,他对外祖家的长辈保有很少见的亲情,别以为这点亲情少就不算什么,它是能让康熙对皇贵妃特殊、对佟佳氏一直宽容的一个重要原因。
“奴才,参见皇上。”佟国维在御案前几步外就跪了下来,片刻后听到上面的一声免,梁九功这才来让座。
这其中细微末节的差别,佟国维现在才察觉,但早在皇上从东北回来之后对他就不复以前的亲近了。
当时一心盼着女儿生出皇子,竟然根本没有察觉。
这样一个亲上加亲的皇孙,将会是后宫最尊贵的皇子,如何能让人不万般期待?但期望落空之后,回想皇上的态度,后背的冷汗便会冒出。
像现在,他真正不叩下这个头,都不会被叫起。
皇上的耐心和特别最经不起消磨,如今是已经在敲打佟佳家了。
“舅舅是担心表妹?”
问话声叫佟国维回神,他哦了声,露出担忧表情:“听说了宫里的事,奴才昨晚一夜都没睡,四阿哥、六阿哥、八阿哥都病了,奴才不止是担心泉清,也担心皇上撑不下去。”
康熙摁了摁眉心,“目前还好。”
“奴才家中延请过一位江南名医,皇上如果放心,可以叫他进宫瞧瞧。”
佟国维决定先推荐个名医,不管这个名医有没有那么名,皇上会不会用,这就是他的一番心意。
今天一上午来面见的大臣,基本上都推荐了大夫,连差事已经卸了大半关在家里学外语的索尔图、明珠,也都跑过来推荐大夫。
索尔图表示十分担心辰亲王,还想进宫探视,就差在这个乾清宫搭台子唱戏,被康熙好言好说的劝走了。
康熙当时说的是:“你放心的回去整理行囊,辰儿和保成都不会有事的。出海在即,你把家里都安排好,要带的人和东西也都准备齐全,出发那日,朕带着他们一起去送你们。”
索尔图便什么深情的眼泪都掉不下来了,弓着腰塌着肩就那么没精打采的离开了。
康熙很好奇他这位舅舅,进宫来除了荐大夫还有什么打算。
佟国维见皇上没什么特别的表示,接着道:“奴才昨天夜里一直在想,怎么能保位阿哥平安度过这场大劫,还真给奴才想起一件事来。”
康熙没有追问,只好整以暇的听着。
佟国维觑了眼皇上的神色,心里突突了两下,但是已经准备好的话,都说出来一半了不能当作没有说啊。
他继续道:“当年,辰亲王濒死,是被道医救了的,寒热症这般凶险,不如再请那位神医出山?”
至于那道医是谁长什么样,大家都么见过,只是皇上这么说他们就这么信的。
说出这个话的佟国维,也不知道皇上这么多年都在外面放着人手找当年救了他儿子的那个道人。
因此,佟国维觉得这些话之后,皇上看他的眼神没有刚才那么软和了。
康熙说道:“辰儿的师父喜爱云游,如今朕也不知他的具体行踪。”
佟国维马上请命道:“奴才愿意代皇上去找寻神医踪迹。不过,这样一来恐怕来不及救治四阿哥他们,不知道辰亲王当年被送回来的时候,有没有从神医处得到一些什么灵丹妙药。”
康熙看着佟国维,勾了勾唇。
佟国维用一种庆幸和遗憾交织的语气说:“如果有药,至少能让小阿哥们拖一段时间。”
“舅舅。”
突然的一声舅舅,叫佟国维一愣。
康熙说道:“自上次朕没有起用隆科多的意思,佟家是不是很不满?”
话能说得这么明白吗?
佟国维一下子跪下来,额头虚汗汩汩而出,“奴才不敢,皇上、”
康熙打断他的话,道:“敢不敢,朕心里清楚,你心里也清楚。辰儿当年是有奇遇,但,是奇遇便是可遇而不可求,他有濒死回生的运气,不代表别人也要有。即便今天病危的是朕,朕同样是这句话。”
“是奴才想岔了,”跪在地上的佟国维高声道,“奴才这是担心则乱了,四阿哥是泉清的命,泉清是奴才的命,奴才并非有意要裹挟辰亲王。”
“这样就好,”康熙捻着手边的茶杯盖子,瓷器碰撞敲击出轻微的声音,对于佟国维来说却有种巨鼓声撞击耳膜的感觉,听到一声“舅舅回去吧,四阿哥和皇贵妃都会好好的”,他整个人才虚脱一瞬,颤抖着身子站起来告退离去。
康熙叹口气,叫梁九功换一杯温茶,都安安稳稳的满足于自己本应得的,不奢望不该得的不好吗?
佟国维,索尔图,明珠,这些人,不到不得已,他都不愿意动的。
君臣不相得,他心里也不愉快。
佟国维走出来那重重宫墙,才感觉双脚又是自己的了,唉,有皇上在辰亲王就永远立于不败之地,而曾经狠狠得罪过辰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