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大门从外面打开,冬日里明亮却没有温度的阳光铺洒进来,一身污糟缩在角落里的小柿听到脚步声抬起头。
光线照在她脸上,映出刚消下去的几块痘痕分外明显。
看见从外面走进来的人,小柿面上一瞬间门闪过的是惊慌失措,她用力喊道:“王爷,您别过来。他们说,奴婢的病还能过人。”
然而因为刑讯和天花病毒,她的嗓音已经失去了少女的清润,像是寒夜老鸦,凄厉又瘆人。
苏辰走到无一摆设的宽阔房屋中央,看着说完那句话就一直低着头的小柿道:“你的命还挺大的,这么简陋的环境养病又刑讯,还能撑下来。”
小柿默默的调整双膝,跪着道:“奴婢本来就是贱命一条。”
“自认贱命一条,为什么敢去害太子?”苏辰问道。
尽管早就把什么都说了,面对自己的主子、恩人,小柿还是有些不敢开口,因为她心底里很清楚,王爷对太子爷的疼爱,并没有参杂一分一毫的假。
“说话。”
突然爆发的声音把小柿吓的一抖,她抬起头,说道:“王爷是天底下最好的人,王爷应该做天底下最尊贵的人,而且那个位置,本来就是您的。奴婢这么做,只是帮您拿回来属于您的东西。您其实应该什么都不知道,您为太子爷伤心一段时间门就够了,以后属于您的东西也该回到您的手里。”
“你的意思,”苏辰脸上戴着口罩,只有一双什么情绪都不能透露的眼睛露在外面,他好似很认真的问道:“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好?我不知道坐享其成,非要追根究底反而是我不识好歹了?”
小柿连连摇头,道:“您可以一直是那个怜爱幼弟的哥哥,不好的事奴婢给您担啊。”
您为什么非要追究?
她满脸真诚,却让苏辰无比恶心,他转头不看这人,问道:“你知道你交好的那个北膳房的昭儿,是什么人吗?”
小柿一慌,道:“昭儿姐姐只是和奴婢一样的可怜人。”
“可怜人?”苏辰冷笑:“但她在接受审讯的时候,高喊天花是满清入关得到的天罚。你拿的那个托盘,也是她外面的组织给的。被人当了枪使还不知道,我真后悔提拔你这样愚蠢又自以为是的人上来。”
“不,不,王爷您别这么说,”小柿摇头,眼里充满了泪水,“奴婢这么做,都是为了您好啊,您不能否定奴婢的一切。”
苏辰想大笑,再次确定道:“你说,你害保成,是为了我好?”
小柿眼里的泪水流下来,透过水雾看着苏辰,道:“主子,奴婢不能让您以后被太子欺压。”
“完全是为了我好?没有一点为你的家人?”苏辰过来之前不可能没有看过暗卫的问卷,“不是说你的弟弟赌钱把你家人都连累了,你缺钱经人介绍在宫外借了很多高利贷吗?”
这也是小柿觉得亏对自家主子的地方,垂着脑袋一直摇头不说话了。
苏辰说道:“口口声声为我这个主子好,
背后却参杂着你自己的利益,
这样的锅我可不背。”
“来人,”他转身向外喊道。
曹寅从外面冒头,道:“王爷,该走了,万岁爷不让您在这里多待。”
苏辰坚持道:“把昭仁殿的那些,奴才,都给我叫过来。”
曹寅还要说什么。
苏辰问:“要我自己去叫人吗?”
“好好,您等会儿。”曹寅赶紧转身,跑走之前吩咐跟同时过来的两位太医,“照顾好王爷。”
曹寅带着昭仁殿上上下下,甚至连送汤嬷嬷都没有漏掉的奴才们过来时,苏辰就坐在一张椅子上。
小小的荒院里,小小的少年,纵然有人陪着,周身也是驱不散的孤寂。
小柿低垂着头跪在前面,她此时已经不哭了,从内到外都透出一股子平静。
因为无论她被怎么样处置,她心里都无怨,只是以后的日子不能伺候主子,报答不了主子的恩情了。
苏辰看到她这坦然的神情,讽刺一笑。
“人都来齐了吗?”苏辰抬眼,看向曹寅的方向。
复康在曹寅旁边站着,忙说道:“王爷,上上下下的人都来了。”
这些日子王爷都很沉默,以前一些贴身伺候的事都不让他们做,现在更是不让一个人近身,人人心里都很惶恐。
苏辰才收回目光,看着面前的小柿道:“她说她害太子都是为了我好?你们看见了吗?到现在,她这个谋害太子的宫女竟然还如此坦然?”
“是仗着我这个主子心软见不得人命,觉得她的事不会牵连到她的家人?”
小柿猛地抬头,满脸不可置信:“主子,您说过,大辟之刑不能牵连家人的。”
苏辰好笑道:“原来无论是什么样的人,都知道软柿子好捏,人善好欺。我是说过那话,也曾建议过皇阿玛取消一人犯罪九族株连的条律,但我说话不算数啊。”
“王爷,犯糊涂的人是我,”小柿想上前抓苏辰的衣角,被一个包裹严实的侍卫抓住往后拖拽了老远,她控制不住情绪,趴在地上哭求道:“王爷,看在奴婢全是为了您的份上,放过我的家人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