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她陪了自己这么多年,哪怕她跟他生了一个儿子。哪怕,她是自己名义上的发妻,这西楚国的国母。这些话,皇帝没有说出来,但是那眼神里的神情,已然昭示了这一切。皇后瘫坐在地上,只觉得满心的悲凉。她仿佛到了这一刻才看清皇帝一般,原先便知他无情。可帝王哪个不无情?如同先皇那样待皇后一片赤诚的到底是少数,所以她从未奢望过这个帝王的真心。可是……她也一样没有想过,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皇帝竟然丝毫未曾放在过心上。她突然便觉得心灰意冷了。这么多年争啊斗的,可如今以为的牢固全都是虚妄。她的儿子可以一言不合便被关起来,而这个这个皇后在他眼中一丝情意也无,更是随时都可以被替换掉。还有什么意思呢?“那臣妾要如何做?太子大罪,一死不足以抵偿,难不成,要臣妾替他抵命不成?”皇后满眼悲凉的看着皇帝,试图从他的眼中看到半分温情。然而她还是失败了。皇帝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冷漠,甚至还嘲讽道:“怎么,拿你的命威胁朕?”“臣妾不敢。”皇后从地上挣扎起来,眼中含着泪水,深深地磕了一个头。那头磕在地上的时候,皇帝只觉得那一声格外重,仿佛撞到了他的心里。他的神情终于出现了几分龟裂,却是沉声道:“来人,将皇后送回凤仪宫,无召不得来!”听得皇帝这话,皇后凄惨一笑,她该知道的,什么希望都不要报,便对了。“皇上,太子定是无辜,有内贼陷害,还请您明鉴。”皇后说完这话,突然便站起身,凄厉道:“今日,臣妾以血谏言!”她这话未曾说完,整个人便冲向了柱子。只听得一声响,便见皇后的身子已然软软的倒在了地上。盘龙玉柱上鲜血淋漓,缓缓的向下流着,而皇后的身子已然倒了下去,只是目光还瞪着格外大。她并未立刻死去,眸子里还流下泪来,看着皇帝的方向。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皇帝都在原地怔了一怔,待得反应过来之后,快步便走了过去,咬牙道:“你竟敢也威胁朕!”江家威胁他,江家的女儿也威胁他!可那声音里,却仿佛又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就连去抓皇后的那一只手,都仿佛有些颤抖。像是不可置信,又像是带着别的。然而皇帝这话,皇后却是听的不大真切,她拼着最后一分力气,用力的抓住了皇帝的手,喘息道:“请皇上……明鉴,我儿,清白……”内侍监们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殿内的这一幕。皇帝眼见得那一只手软软的垂了下去,又见那地上晕开的一摊血,先是看了眼自己那染上血的手,又看了看皇后死不瞑目的双眼,一时似乎有些愣怔。好一会儿,他才带着疑惑问道:“你竟然敢威胁朕……”他仿佛突然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复又转成了暴虐,怒火道:“你竟敢也威胁朕!”接着,那声音里便带出了几分咬牙切齿:“你,敢、威、胁、朕!”皇帝一连说了好几遍,猛地站起身来,冲着外面的那些内侍监们怒吼道:“都是死人么?把她给朕拖下去,晦气!”说完这话,皇帝骤然回身,抬脚便踹到了那盘龙玉柱上。那柱子纹丝不动,皇帝却觉得剧痛从脚上蔓延到小腿,然而那眼前的一抹红,却还是刺痛了他的眼。满心的暴虐无处发泄,皇帝抬手便将一人高的花瓶推倒在地,任由那碎渣子铺满地面,有些甚至砸到了皇后的身上,将那一具还未凉透的尸首上又划出伤口来。殷红的血晕染开来,仿佛在地面开出朵朵寒梅。皇帝似有所觉的回头,眼神里闪过一抹痛意来,又暴虐道:“都愣着做什么,将她给朕带走,带走!”殿内的小太监哆哆嗦嗦的上前,将皇后的尸首抬了出去,皇帝却突然的回头,看着那被抬走的尸首,双拳不可抑制的握紧了起来。明明是讨厌她的。从婚前的时候便讨厌。怎么会有人那么烦,丝毫不顾女儿家的矜持,竟敢当街拦下他,要成为他的妻子。为了嫁给他,她不择手段,甚至不惜以整个江家来作为筹码,逼得他同意。嫁给他之后,她还不肯安分,将他的府上搅的天翻地覆,连他当时最宠爱的侍妾都被她害的小产。那之后,他便越发的厌恶她,要不是因着江家的势力,他恨不能掐死这个女人。然而她却是那样的嚣张跋扈,甚至连情绪都不肯掩藏,偏偏他为了她背后的势力,只能伏低做小。到了后来,也不知怎的她就转了性儿了。等到自己登基之后,她的性子越发的好了,然而他却知道,她表面的雍容大度,背地里却是一副阴狠狡诈的面容。死在她手里的嫔妃和未出世的胎儿不计其数。他恨他怒,可他须得靠着江家。所以他忍。这么多年来,他以为自己将这个女人厌烦到了骨头里。可偏偏,见她死了,他却突然没来由的想起来,当年在街上拦住自己时,她是那样的明媚鲜艳。带着少女的骄矜和自信,说:“我一定要嫁给你。”又记得新婚那时,她满眼的娇羞,说:“你叫顾清源,我叫江浸月,清源是水,江河也是水,我们合该在一起。”皇帝一时坐在了地上,有些颓然的望着地上的鲜血。他讨厌这个女人,讨厌到了极点,恨不得她早些死去,好叫他眼前落得清净。可怎么现在,她终于死了,他却觉得心都空了一块呢?……太子被接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七日之后了。他在大理寺的时候倒是没有受什么折磨,只是一想到自己被关在这里面,外面不知要怎么闹翻天,便觉得慌乱不已。这期间,江家只在头一日的时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