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一下, 众朝臣呼啦一下子议论开了。
“柳大人深得帝心啊。”
“柳大人可是陛下登基后头一个擢升的正三品大员,可喜可贺。”
“……”
接到圣旨后带着家小回京的柳承珏好心累:龙城府挺好的,他并不想挪去京城当大理寺卿。
那份破差事为了断案什么都得干, 跑青楼哄歌妓, 装疯卖傻混进乞丐里盯梢嫌疑犯……就算坐在大理寺内,也得日常双手沾着血审问凶犯, 耳边时常有人喊“大人饶命”……真他, 他妈的没意思。
一回想当年做大理寺少卿的生涯他就头疼。
这份福气谁想要,他现在就送出去。
“夫人啊,”柳承珏半倚在马车里伸了个懒腰:“你说我要不要说你怀了身子走不快, 拖延个十天半月的再进京, 万一陛下又改主意了呢。”
柳夫人轻抚了一下显怀的小腹, 瞧着五六个月的身子了, 她白他一眼:“找我给你拿主意啊?”
柳承珏:“嗯啊, 夫人说说看。”
“你先给我买套头面,”柳夫人扯着他的袖子耍赖:“像卫三夫人的新式样的那套,我就告诉你。”
一听夫人要买首饰,柳承珏头大如斗, 撇过脸去装聋:“夫人你说啥?养只鸡啊,京城的院子不够大, 养不了……”
柳夫人手里抱着掐丝小暖炉咯咯地笑起来, 她一笑风韵之中透出几分俏皮:“我说, 我要再给你生个大胖小子。”
她已经给柳承珏生了俩儿子了, 那两个小子儿时顽皮,把柳承珏给祸祸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以致柳夫人一说有喜了再添个儿子, 他就哭丧着脸念叨:“菩萨保佑, 给我送个闺女吧。”
柳承珏一个激灵转过身来,怕了:“夫人求你别乱说,我,嗐,近来手头有点紧,等咱到了京城,我去翰林坊卖字给你挣头面好不好?”
从龙城府离任的时候他把一大半家私分给了当地的鳏寡老幼,兜里没剩几个子了,他心道:年前托付京城里相熟的梅花书坊掌柜付梓的一本话本也不知道卖得怎样了,要是卖的好倒是能给买得起一副新式样的头面……
心里一会儿想着大理寺的事情,一会儿又惦记着话本的售卖情况,柳承珏一路上没怎么耽搁,如期进了京城。
回到家中简单收拾一番,柳承珏换上常服,匆匆去梅花书坊找楚掌柜打听他年前送过来的话本卖得怎样。
梅花书坊前面挂着一幅体态婀娜的仕女图,图中的美人儿醉卧在亭榭旁,她媚眼如丝,嘴角含笑,似醉非醉,身上轻纱浅遮隐隐露出大片的雪肌,而低垂的柳条又恰好轻缠她的腰肢,将不可说的部位给遮住了……看起来艳而不俗,柳承珏看得入迷,他心道:这美人儿正合我话本中的女主人公春云,画这幅画的人真可谓是丹青高手,把她给画活了。
对了,他的话本原来叫《春云传》,里面的女主人公叫春云,是个青楼花魁,不知付梓的时候改书名没有。
柳承珏往前挤了挤,凑近了看清楚些,仕女图的右下角印着“春云传”三个字,他心道:哦,楚掌柜人懒,付梓的时候没动脑筋给话本改个更香艳畅销的书名,就原封不动地用“春云传”这个书名开卖了。
丫的,懒死他得了。
柳承珏有点儿不满意。
排着队往前走了一截,他左顾右盼时似乎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卫四?
卫景平来排队买他的话本《春云传》?
柳承珏有点心虚,又有点心情复杂:这小子在龙城府的时候是多么上进肯干,怎么做了京官反倒不走正道,看起风月话本了?
早知道卫景平要买了去看,他下笔就悠着点儿,不艳的那么直白了。
柳承珏微微苦笑:当他愿意写那些迎合市井的话本啊,这不都是生活所迫嘛,他有什么办法。
卫景平总觉得有人时而从背后瞟自己一眼,一开始还觉得自己多疑,到后来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他回过头去搜寻那道目光,然后——曲折地找到了熟人,他再三辨认半天才上前打招呼:“柳大人?”
这身长八尺,浓眉大眼的柳大人竟好这口?
似乎有点不那么容易接受。
卫景平心潮风不平浪不静。
柳承珏礼貌轻笑:“……卫大人。”
卫景平:“柳大人几时到的京城?”
柳承珏眉峰微敛,不太熟练地撒了个谎:“大概……昨天,嗯昨天。”
怎么能说出他才回来屁股都没挨板凳就过来了呢,当然不能实话实说。
两人没多做寒暄就回到了正题,柳承珏指了指梅花书坊前高悬的那幅仕女图:“卫大人来买话本?”
卫景平:“是,也不是,我来这儿是想打听一下这本书的作者。”
他有件事想要着落在此人身上。
近来卫景平入魔似地琢磨“发商生息”,也就是钱庄的事,与先前钱庄主营异地汇兑的模式不同,他想要开办一家朝廷经营的,以存款、汇兑和放贷三种业务一体的,类似后世银行模式的钱庄。
他走访了京城里大小一共五家钱庄,这些钱庄里头只有一家有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