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江迟暮醒来时,楚宁安已不在房间。
一位穿衣精致,簪花带钗的大侍女带着人为他梳洗,江迟暮昨日跟着大公鸡拜堂时,已经认识楚宁安面前伺候的大侍女,一位叫团圆,一位叫如意。
而现在伺候他的,就叫如意。
“拿下去,我不穿这些。”
江迟暮冷冷看着如意,她手里拿着一身月白长衫,可款式却是女装,旁边还有两个小侍女准备为他描眉画眼。
如意脸上极其谦卑,可嘴上却毫无恭敬。
“王妃若不喜欢这件,还有许多件,都是皇上特地赐予王府新妇的,必能让王妃满意。”
圣上特赐几个字轻飘飘说出口,却有种重若千钧的力量。
如意果然见反抗的王妃眼神一闪,似乎有些退却,“……那你拿其他几件给我看看。”
如意一拍手,就有小婢女捧着其他几件上来,都是难得的云锦,可款式却全是女装。
江迟暮看着这些料子似笑非笑,看来皇上是打定了主意让嫁入王府的是个女子。
也是,看他对长安王府的虚假情意,皇上最是注重“手足情深”,怎么可能让一个男人嫁入王府的消息传出去,徒惹他人耻笑。
江迟暮勾起唇角,脸上故作犹疑,嘴上也温软道:“我瞧这些都好看的很,不知该选哪件,不如都试试看?”
如意脸色一僵,有些不情愿,但想到江迟暮好歹是新进门的王妃,纵然她觉得他无足轻重,可面子功夫却要做好。
“就按王妃说的办。”
如意是主子的贴身婢女,自然要服侍穿衣,这屋里林林总总十来件裙装,她一件件穿到江迟暮身上,可江迟暮却总是不满意,“试试其他的吧。”
到最后,屋里所有衣服被江迟暮试了个遍,已过了大半个时辰,江迟暮只需站着伸开双臂,如意却累的两手发酸,满身是汗。
“王妃到底属意哪件?何必要为难我们下人!”
如意脸色难看,嘴上都失去温柔。
江迟暮执着裙摆转了一圈,绣着金蝶的裙角在空中划过蹁跹的弧度,这些衣服好看的很,他试起来到没半点不愿,反而多是欣赏。
他捂着嘴,为难道:“并非为难,我瞧着这些都不太配我,偌大一个王府,难道就这点衣服了?”
如意深呼吸一口气,这话怎么听怎么是说王府寒酸。
可这些衣服还是成婚后宫中所赐,要她拿更多的衣服,却也一件拿不出了。
她强笑:“王府之前从未有过女眷,还望王妃理解,若您不嫌弃,我还有几件刚采买的新衣。”
江迟暮故作惊讶,“怎会如此,王府夫人竟沦落到穿下人衣服的地步?若圣上知道,怪罪下来,怕是……”
“唉,我出阁前,家里虽不鼎盛,新衣却足有上百件,没想到嫁人后竟然……”他假装抹了抹泪。
如意藏在身后的拳头握紧,脸色发黑,“那您想如何?”
江迟暮这才大发慈悲,故作懂事,“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若真拿不出新衣服,便找几件王爷的衣服给我吧,夫妻一体,也不算失了皇家颜面。”
如意已经被他折腾的头疼,自然事事答应,没过片刻江迟暮就穿上了楚宁安的旧衣,是上好的织锦,宽袍大袖,颇为柔软顺滑。
长安王父皇母后都早已去世,第二日自然没什么拜见父母的琐事,换言之,江迟暮便是王府中除了楚宁安最大的主子。
“走,去逛逛王府!”
他大手一挥,便决定去看看自己不久后将要继承的王府。
此时正是三月暮春,春寒料峭,可他却像是感受不到冷一般,大摇大摆的朝着院外走出,朱红绣银的发带在身后飘摇,活脱脱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
跟在他身后的如意脸色青黑,欲言又止。
一路上,江迟暮见了奇花异草,见了假山奇石,更有亭台楼阁。
面子上,王府做足了泼天富贵的架势,就连来往小厮的衣服都是细绢布,绣着长安王府的暗纹。
但看昨晚芦花做的被子,便能看主子实际过得是什么日子,是何等窘迫。
江迟暮从不委屈自己,假如他以后一直要跟着楚宁安吃苦,他不如死了算了。
“王府的家私,是由谁掌管?”
王府极大,如意虽是下人,可平日过得都是主子待遇,何曾走过这么多路,此时脚都酸了,脸色极其难看。
“回王妃,王府库房钥匙是管家王安拿着的。”
“哦?那王安现在何处?”
如意不冷不热道:“王府下的商铺众多,王安管家常在府外视察铺子,应当晚些才会回来。”
哦豁。
这意思便是不让他见咯?
江迟暮面色平静,笑着哦了声,到没表示什么不满。
他忽然指着不远处树林中纷飞的花瓣,眼里闪着些好奇,“那是什么?”
如意一愣,看过去,似乎有些恍惚,半天才低声道:“那……应当是王爷在练剑。”
“哦?”
昨天自己见到的楚宁安明明脸色苍白,病骨支离,居然还能一大早跑出去练剑,这倒让江迟暮惊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