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吉田松阴满腔热血,跑到华夏寻求富国强兵之策。吴捷看着吉田松阴,忍不住心生感慨:
吉田松阴只是一个手中无权的、被藩主开除了仕籍的浪人,却依然心怀国家,不远万里来到中国。日本国内还有千千万万个武士,也就有成千上万个吉田松阴。
与华夏不同,日本并无科举制度,充当各级官吏的都是武士。一个合格的武士除了要习武打仗,还得经常修习学问,学习茶道、音乐、围棋等各方面的雅事。
华夏各级官吏组成较为复杂,最尊崇的当为科举正途出身,还有八旗宗亲、捐纳等。官吏多为文人,文官轻视武官,缺少尚武之风,也没有日本武士那种积极进取的精神、包容开放的胸襟。
在晚清这个风云际会的年代,对于中日韩这种儒家文化圈的国家而言,政府官员对社会政治经济文化控制较严。国家政府官员队伍的好坏,直接决定了国家未来发展的潜力。
满清官员整体不如日本武士,文官不行,武将更不行。太平天国官员皆出身草莽,见识有限,又受拜上帝会钳制思想,更得不到地主知识分子的支持。
未来能够与日本武士阶层抗衡者,只有复兴会干部。
吴捷看着吉田松阴,心里隐隐升起一股杀机。日本武士一向冥顽不灵,想要收服吉田松阴,让吉田松阴为复兴会所用,难上加难。
有没有可能把吉田松阴发展为复兴会员呢,进而让吉田松阴在日本发展出复兴会支部组织呢?
这种可能性小之又小。日本强调等级秩序,虽有下克上的传统,但论及国家大事,却往往必须从上到下,以天皇的名义下诏,方能在全国通行。
复兴会主张为民谋利,她的性质决定了她的道路:必须从下到上,先赢得军队、平民的拥护,再强力执行党的政策。
同样的,日本虽有结社传统,却多以小规模“组”的形式,类似于华夏的朋党,与现代政党制度风马牛不相及。
想在日本发展出复兴会的支部组织,困难极大,只能从底层百姓中间着手,不能假手于吉田松阴这样的武士。
那么,留着吉田松阴有什么用呢?养虎为患,何不杀了吉田松阴,为华夏去一大敌,为德川幕府斩一叛将。
不过,杀了吉田松阴一人,还有千千万万个吉田松阴。与其这样,还不如试探一番,看吉田松阴是否愿意投顺复兴会呢?
吴捷淡淡说道:“中日两国一衣带水,同文同种,理应相互提携,共同对付西洋入侵。不然,我们同为黄种人,将与印度人一样,面临被白种人亡国灭种的危险。
“历史上,日本一直游离在华夏朝贡体系之外,与华夏文明相对疏离。现在,为了富国强兵,中日应该联手,实现东亚共荣。
“日本的希望不在幕府,而在长州、萨摩两藩。中国的希望不在满清,不在太平天国,而在复兴会。松阴兄,为了东亚共荣,为了保种存文,我们要一起努力呀!”
吴捷面孔冷淡,话意却极为殷切。
吉田松阴看过吴捷的话,大受鼓舞。他屈膝下地,向吴捷行跪拜大礼,然后在纸上写道:
“会长提出东亚共荣、中日提携,讲得极好,立意极高,瞩目极远。若果能实行,我中日两国必将摆脱厄运,傲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吉田松阴的弟子金子重辅不明就里,也连忙跟着老师一起下跪。
看到吉田松阴二人下跪,吴捷稍感满意。眼前的这个日本浪人,令吴捷又爱又恨。若华夏大地上也能大量涌现吉田松阴这种殷切报国、积极西化的士子,华夏焉能不复兴?国家焉能不强大?
复兴会中也有一些传统官员,但主动投靠复兴者少之又少。黄冕、李瀚章、蒋益澧等人虽有大才,却在满清官场并不如意,无足轻重,都是被俘后投降的。文俊虽是江西巡抚,却也是战败投降的,名节上存在瑕疵,能力更是一般。
不管怎样,吴捷下定决心,打算费心笼络吉田松阴,以扩大复兴会在日本的影响。他转而笑道:
“久闻日本武士尚武成风,兵法精湛。本王也不隐瞒两位武士,我正打算集中大军,西征湖南、湖北。但不少人劝我,不如就近东征苏、浙。依吉田兄看,我是该西征两湖呢,还是该东征苏浙呢?”
吉田松阴沉思片刻,写道:“贵国顾祖禹在《读史方舆纪要》中论及襄阳,说‘夫襄阳者,天下之腰膂也。中原有之,可以并东南;东南得之,亦可以图西北者也。’又说‘以天下言之,重在襄阳’。
“南宋大将吕文焕守襄阳六年,挡住蒙古铁骑六年。吕文焕败后,南宋政权迅速覆灭。两湖不仅有襄阳,还有岳州、武昌、荆州、长沙、常德等军事重镇。可以说,欲得天下,必先得两湖。
“与两湖相比,苏、浙虽然富庶,却不如两湖地位重要。再看太平军的敌人,两湖的湘军战斗力远过于苏浙的八旗、绿营。会长敢于舍苏浙而攻两湖,确实**远瞩,令人佩服。”
吉田松阴使用楷笔字体写字,写得甚慢,甚是认真。吴捷看过他的对答,颇感满意,又问道:
“我刚入主天京,欲请幼天王御驾亲征。却有人私下议论,说我挟天子以令诸侯